村子VS村落
三十年的时间,我长大了,奶奶老了,村子也像奶奶一样,在我防不胜防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老去,应了那句时髦的歌词:“寂寞空虚冷”。
越发让我对故乡三十年前“一片生气勃发″的景像愈加怀念。我想这样的感怀也只有在这个加速发展的时代背景下出生(七八十年代)的我们才有的特殊况味。
三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曾经跌宕起伏,改朝换代,而在今天这个时代也乘上了加速发展的快车道甚至是航空母舰都不为过,她彻底颠覆了一个人对一个地方的记忆,不仅仅记忆,事实证明了一切。对于此情此景,我实在不知应该拍案叫绝还是应该噩痛惋惜。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茑”的真实热闹场面早已不复存在,记忆中,这样的欢快场景倒也还是有的。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设有幼儿园、小学部和初中部,学校的规模还是不容小觑的,逢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场面甚是壮观,几百号的孩子们会穿着学校统一定制的运动服,八十年代特色的白条运动衣运动裤,男孩子是蓝色嵌白条的,女孩子是红色嵌白条的,参加跑步,跳绳,踢毽子等体育赛事,那热闹非凡的场面是比今天的消夏晚会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孩子们朗朗读书声仿佛还响在耳际。而现在,初中部因为生源太少的原因已被教育局撤销,小学部全部加起来不足一百人,幼儿园也就十几人等,学校早已搬迁到三十年前的一个废弃的草帽厂。学校的旧址,前后四五排教室和校舍,几十间房子都被历届村委会批给村民盖了房子。当初学校旁边设有蓝球框,单双杠的操场亦不能幸兔,比学校还要早一步被夷为平地,批地盖房,相同的一点是,有部分当初在教室上学的孩子遥身一变把教室变成了自己的家,如果透过微观缩距的角度看,就像使用了神笔马良的神来之笔似的。
再来说说草帽厂,想当年,用麦秸编辫子也是我们放假的一大乐趣,尤其是暑假。经过了麦子成熟的季节,落了空的麦秆会被爸爸妈妈扎成水桶一般粗的垛子,捆绑起来放在院了中央或是晒蓬上晒干,晒翠,经过月把地的日光烤炙,麦秆里面的水份被完全蒸发干净,只留顺势生成的麦秆纤维,干的时候一折就断,浸泡过后则韧性十足,百折不断,所以聪明智慧的劳动人民便想出了用湿麦秸编成麻花辫样的辫子,再用辫子制成草帽,有大的小的,有宽帽檐的,有窄帽檐的,用来遮阳和遮雨。不仅卖给村里人,大部分业务,批发给邻近的村子,乡镇集市拿去卖,所以当时草帽厂(今天的学校兼村委会兼戏台子)的业务红极一时,初中毕业以后不上学的孩子大都到草帽厂当工人赚钱充实自己的口袋,并用赚到的钱买了当时流行的大喇叭裤穿,大可和今天的国际品牌流行趋势媲美。
草帽厂老板的小儿子比我大不了几岁,当时仰仗家里有钱,甚是欺凌,算是同龄人中的一霸,孩子们唯恐躲之不及。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国门开放,花花绿绿的洋布制品引进国门,草帽随着草帽厂的倒闭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草帽老板的小儿子不学无术,随着家道中落,已沦为了一个现在靠捡废品为生的单身汉,而当初的草帽工人大都搭上了改革开放的顺风车,翻身当了主人,有的在县城买了房子,有的盖起了小洋楼,买上了小汽车,走上了现代化。
寂静的村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寂寞空虚冷”,一点都不为过。跳大绳和扔沙包,跳格子的孩子身影早已模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分年龄层次的低头一族,这点倒是和城里的现象有的一拼,好到我足不出户就能连上前厅后院的WiFi,无奈近两米高的院墙阻断了WiFi信号的传输,信号时隐时现,藕断丝连,我也只能土豪的开放流量,肆意挥霍了。要隔以前没有院墙的时代,WiFi可以盛满一卡车,且信号极强,土豪到想连哪个就连哪个,自然勿需开放奢侈至极的流量了。
前几年,村子里的干部响应上封的号令,责令村子改头换面,水泥路面家家过,我家门口自然也随波逐流,爷爷拖关系把本不能铺到家门口的路面也硬化了,只是苦了门前几株上了年纪的上古槐树,它自然没有资格成为现代化进程的拦路虎,被光头强无情的巨斧抽筋拔根,拦腰斩断,因为大树的年龄比我爸爸的年龄还要长几岁,在大树出生的年代,周围还是几亩良田或是山腰不得而知,自然大树的归宿只能是充公,虽然它是看着我长大的。
另一方面,它似乎也完成了它遮阴避阳的历史使命,因为在它臂弯下长大的孩子早已挣脱了它的环抱,离开家乡去寻找更广阔的大树和更广袤的天空,大树呼出的氧气全部白白浪费,识时务者为俊杰,它也为自己做了最好的选择,得体的退出,华丽丽的转身,去到了更需要它的地方,也不负此生,做了一回栋梁之才。
故乡再也不是当初“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故乡,我的故乡也是中国所有乡村的缩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外出的游子却是多了对先前故乡的美好怀念和向往,终是趋之若鹜,曲终人散罢了。
2018/8/27晨于陵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