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哐哐……”“哐哐……啷……”
对面邻居家十天半个月一次的“大仗”又开始了,我透过厨房窗台的绿植就能够看见人影晃动,还有清晰的摔盆砸碗声,混杂着低沉的咒骂。
我懒得张望,他家属于典型的周期性爆发。我继续做我的柠檬凤爪,佳佳送来的柠檬切开后清爽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我正琢磨着用剩下的柠檬做一瓶柠檬蜂蜜,冲红茶可是绝配。
“妈妈,别怕,可以报警。”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过来,我怔住了,显然是孩子试图保护妈妈。
那位妈妈苍白瘦弱,每次在楼道遇见她,都感觉她想把自己藏起来;也见过小女孩,背着沉重的书包,大眼睛里满是戒备。
我一般都是早早出门,我和她们遇见并不多,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和她们打招呼。
孩子的声音消失在空中,有十几秒的沉寂,然后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我放下切柠檬的刀,忍不住张望对面的窗户,我已经习惯了她家习以为常的吵闹,可是今天孩子的声音牵动了我。
我不由得心疼起那个孩子,她说这句话时果断的语气竟如一位成人,有底气还带着深深的怨气。
对面邻居闹了好多年了,孩子也已经长大了,应该上初中了吧,初中生已经有勇气对抗家长了,也已经懂得爱护妈妈。
她今天说出报警两个字,该有多么无奈和失望,她想惩治的是另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我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则消息,报道吴绮莉的女儿已经搬离母亲住所,也不上学了,直接和女友同居。
这个曾经牵动千万人的绯闻最终以孩子的出走落幕。
吴卓林是多么痛恨那个生养她的环境,终于在18岁选择远离原生家庭,但愿她此去能找到自己,慢慢疗伤,一生安好。
当我拌好柠檬凤爪后,对面的“战争”已经平息,可这次我有点不安,那个女孩脆生生又倔强的声音一直在我的耳畔回想。
那个女孩,会不会每天担心家里再次发生“战争”?会影响她的学习吗?她会不会长大后也选择逃离家庭甚至逃避婚姻?或者会不会如小燕子一样……?
想到这里我脑海里浮现出小燕子悲伤欲绝的神情,我甩甩头不想回忆那一幕,可是小燕子却决绝地占据在我的脑海里。
小燕子是我刚来海南时的同事,她在公司担任文员一职,因为名字里带一个燕字,长得又乖巧可爱,还很勤奋,我们都叫她小燕子。小燕子常常随我去工地采集数据。时间久了,我们成了好朋友。
有一天,小燕子说她交了一个男朋友,我见二十出头的小燕子满脸娇羞的模样,很为她高兴。
可是刚过几个月,小燕子就带着满脸的伤来上班,我们见了自然会问,小燕子欲言又止,我寻了一个机会单独问她是不是男朋友打的,她点点头。
我愤怒地让小燕子分手,我甚至都不想知道答案,因为我绝对相信不是小燕子的错。小燕子却满怀期望的对我说,他会改的。
我看着善良的小燕子,心理竟有一种悲戚感。
几个月过去了,小燕子越来越没有心思工作了,我担心她会失去这份工作,找了一个时间和她聊,小燕子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向我哭诉,说男友没有正式工作,还找她要钱去赌,如果不给就会来公司闹。
这次我逼着小燕子和男友分手,可是小燕子却哭着只会重复那一句,男友会改的。我似乎比小燕子还绝望,是什么让小燕子如此认死理?我甚至想脱口而出,狗改不了吃屎。
年底时,小燕子提出辞职,并告诉我,和男友分手了。我为她既高兴又伤感,希望她有一个重新的开始。
小燕子走后不久,有一次公司聚餐,有和小燕子一个村的同事告诉我,过年她在村里遇到小燕子,面容憔悴,仿佛老了十岁。还说换了一个男朋友,可似乎还和以前男友是一类的,手臂上的纹身很可怕,一边抽烟还一边推牌九,输了就责怪小燕子。
我问同事,小燕子的爹妈就不管吗?同事说她爹就这样,没事就抽烟喝酒打麻将,输了就回家打小燕子和她妈妈,从小他们村里的人就是看着他们这样过来的。
我终于明白小燕子为什么总会找那些渣男了,她是不由自主地把渣男当成了需要拯救的父亲,我也总算明白,她总念叨男友会改的,她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她只有遇到渣男,才感觉自己有价值,小燕子仿佛药物上瘾一般,拼命想让男友变好,她丧失了自我,幻想通过拯救男友达到拯救父亲的局面,这是以爱之名创造出来的一种上瘾的改造方式。
终其果,都是在寻找从小就渴望的安全感和爱,如果没有,就想办法去创造,即使是幻影,也会去飞蛾扑火。
此时对面邻居家静悄悄的,刚才的一幕如同暴风雨刮过,孩子稚嫩的声音却犹言在耳。小小的她已经懂得维护母亲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一味地躲在角落哭泣。
真想抱抱勇敢的她,让她自私地做自己,而不用承担太多来自父母的压力,更不用去拯救谁,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