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脚步缓慢向前推进,那一年她初二,他高一,褪去小女孩
的天真幼稚,森雅依稀有了女生特有的矜持和含蓄,出落的清丽可人、亭亭玉立。仿佛一夜之间,小女孩长大了,喜欢梳长头发,喜欢素净的连衣裙,喜欢安静的在
角落里看书。他依然是她的静轩哥哥,只是他们之间已然有了微妙的变化,在他面前她总会低着头,不敢和他的目光碰触,仿佛那双眼睛里有一团火,可以瞬间将她
燃烧,走在一起的时候也再很少牵手,小零食更是不再送了,她学会了织围巾,第一条围巾便是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的。那天她勇敢极了,趁着下课找到周静轩,还
没来得及给他围好,便羞得跑开了,周静轩的同学们从窗口挤出头起哄,周静轩追了几步没追上,到现在他还时常打趣这事,森雅就羞得没地躲。
若是还有什么要特别提起的事,就是周静轩兄弟俩的自行车了,一白一黑,这是初高中合办的中学,所以三人还在同一个学校,同路回家,森雅只坐静轩的
车,若是让武轩带人,他总是故意搞古怪,在路上骑的歪歪扭扭,特意吓森雅,有时武轩死皮赖脸非要带森雅,坐上了依旧被整,便决定无论如何也不坐他的车才算
作罢。周静轩带森雅上学的情景一度在学校引起了极高的关注,一个很阳光的男生骑车带着一个很清纯的女生从你身边过去,实在是很赏心悦目,尤其是夏天的时
候,森雅长发飘飘,衣裙纯白,坐在静轩哥哥的后座上掠过校园的林荫大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后来实在是太惹眼,同学议论,老师注意,这件本来很纯情的浪
漫事件不得不中止,却成了森雅整个初中时代最重要的记忆。
当然也有不和谐因素,从小就顽劣无比的周武轩已经不是欺负小朋友那么简单,打群架,宰钱,整天和社会上的无良少年混在一起。这个男孩仿佛与生俱来便有着不安定因素和破坏性,家人再没能管住他,他爸打他还会还手,孙慧柔不知道为了这个儿子流了多少泪,可周武轩依旧我行我素。
小伍住在周静轩家的前院,和武轩从小就玩得好,最先开始两个人见面就打架,后来倒是打出了义气,两个人总混在一起。这天,周静轩和森雅正在家里看电视,小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不好了,武轩出事了,快被人打死了。”
出事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巷子路口,已经团团的围了很多人,周静轩和森雅挤进人群,看到武轩被两个人捉着,另一个长发青年正扇他耳光,浑身衣服被撕扯的破烂不堪,嘴角有淡淡的血迹,气息奄奄。
“住手!”他冲上前推开捉住弟弟的两人,“你们凭……”周静轩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措不及防的将他打倒在地,静轩如此文弱,怎么受得住这一拳,躺倒
在地,眼眶都紫了,森雅心疼不已,想扶起静轩,长发青年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不怀好意的上下瞟眼前这个女生。森雅挣扎着:“坏蛋,放开我!”
长发青年对着不远处的周武轩,指着地上的周静轩说:“那是你哥哥,我知道,这难不成是你妹妹?长得还挺标致。”说这话时,一面的猥琐。周围的人义愤填膺,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制止。
“长毛,你给我滚!”原本趴在地上的周武轩奋起余勇弓着身一头撞到长毛身上和他抱在地上扭打起来,另外两人一看这架势,帮着长毛踢踹武轩,周武轩浑
然不觉,只是死命的抱住长毛厮打。场面完全失控了,森雅大声哭着,周静轩也无能为力。突然人群散开一条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去,居委会的邹阿姨带着一队
人过来了。
“快跑,长毛别打了!”两个同伙拉起长毛撒腿便跑。
这一次周武轩伤的很重,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才恢复过来,头上身上到处都是伤,绑了很多绷带,哥哥和森雅送饭来看望他,他还咬牙切齿的咒骂着:“长毛,你给我等着,老子弄死你!”森雅削了个苹果塞到他嘴里,“就你现在这样,你还不消停一下。”
周武轩狠狠的咬咬牙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很快就会还的。”
自不说,周武轩出院后,得到了爸爸狠狠的臭骂和胖揍,也自不必说妈妈好一通语重心长,他还是死性不改,到处误作非为,改了他就不是周武轩了。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逐渐平息,但真的平息了吗?
为了上下学方便,森雅也买了一辆自行车,那种车把很高,轮子很小的粉色自行车,女生骑起来很优雅。明年就要中考了,尽管市里面三令五申不得补课,学
校还是顶风作案,偷偷让学生上晚自习。这天森雅刚下晚自习骑车回家,原本是要等静轩哥哥一起的,周静轩因为要帮老师改作业,所以就让她先回去,这是很少发
生的事情,每天和静轩哥哥并排骑车回家,聊聊学校发生的事情是森雅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候,回家的路上要横穿一个街道公园,到处种着树啊草的,是情侣晚上出来
幽会的好地方,森雅也很喜欢这个公园,虽然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小道曲曲折折,骑车很有感觉,今天在路过这里,反倒有些不安,公园的灯很少,光线昏暗,树林
的枝桠显出奇形怪状的姿态,以前是有静轩哥哥一起倒不怎么觉得,今天一个人经过心里直发毛,森雅只想尽快回家,不由骑快了些。
“哎,美女,干嘛骑那么快啊,等等哥哥啊!”心里正想着,冷不丁听到这一句,森雅吓坏了,可是感觉已经有人从面拉住了自行车,从前门的树林里也冒出两个黑影。
“咦?你不是武轩的妹妹吗,咱们可真有缘啊,想死哥哥了。”借着熹微的星光,森雅认出了说话的人影,正是上次打武轩的长毛,心里害怕极了,“臭流氓,你们想干嘛?”
“对!我们就是臭流氓,既然是流氓当然是干流氓该干的事啦,哈哈。”“哈哈……”三人将森雅团团围住,发出淫*的笑声,拉扯着她把她带进小树林,森
雅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却只有她绝望的嚎哭声在寂静的夜色里回荡,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她难过、悲伤,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满满的周静轩,静轩哥哥
你在哪里?救救小雅啊!三个流氓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的挣扎显得是那么无力,嗓子像刀割一样疼,她面前的这三个男人是这么坑脏、可怖,令她害怕的浑身战
栗,不可以的,不可以的,你们这些无耻的禽兽!
就在森雅快放弃的时候,长毛突然被拉开,另外两个也一拳一脚打翻在地。
“长毛,老子要杀了你。”是武轩!他的声音杀气凌然,听了让人一阵胆寒。此刻的他完全失去理智一般,骑坐在长毛身上,疯狂的捶打他的头部,长毛惨叫
着翻腾自己的身体,另外两个同伙欲上前拉开周武轩,却只见寒光一闪,武轩从背后抽出一把小刀,对着两人大幅度的比划着,长毛乘机踢开武轩想躲进树林,周武
轩奋起直追。
“抓住他,抓住他,别让他过来!”另外两人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武轩竟直接将小刀扔了出去。
“啊——!”小刀插在了长毛的大腿上,他跌倒在地,周武轩已经赶了上来,动作迅猛的又拔出小刀,“长毛,你去死吧!”周武轩将刀狠狠的扎入他的腹部。另外两人看到这番情景都呆住了,“杀人了,杀人了,武轩杀人了!”两人慌忙跑开。
这全部的动作只有短短的几十秒,森雅完全呆住了,直到自己被武轩扶坐在车上,她才回过神来,“武轩,你刚才杀人了?!”声音奇异的平静。
“这样的人早该杀了!”武轩随口答道,飞快的骑车往家赶。周武轩只把她送到楼下,转身便走。
“武轩哥……”看着他的背影,森雅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
“谢谢你!”
“呵呵,早点休息!”周武轩的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其实声音颤抖的厉害,他很害怕,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第二天,一切像往常一样,静轩哥哥在楼下叫森雅上学,一起吃巷子口的早点,上着无聊的课,语文数学英语,后排的男生正在踢同桌椅子,旁边的同学正在
往前排传纸条,天空格外的干净明朗,操场上有正在上体育课列成队列做操的学生,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又仿佛正常的太不正常,平静的让自己感觉心慌。昨
天,就在昨天,她经历了有生以来最恐惧的夜晚,那个咋最危难关头冲出的男生,那个像发了狂的野兽般的男生,在全部的记忆里,他总是欺负自己,那个从小就最
怕最讨厌的男生——周武轩,自己竟然会想起他!多么令自己惊讶,虽然他是静轩哥哥的弟弟,但关于他的记忆真的不多,只记得他坏坏的笑,坏坏的做各种恶作剧
欺负自己,再多的就想不起来了,森雅的全部记忆还是他哥哥,他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听的歌,做作业聚精会神的样子,生气时拧在一起的眉毛。
“森雅同学,请专心听课!”思路立刻被打断,被生物老师点名,森雅闹了个大红脸,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让她尴尬极了,只好又专心听课。
第三天,第四天,唯一发生的情况就是,周武轩一直没有回来,周家倒是挺淡定,这孩子不总是这样的么?
直到一个星期后,学校开始传言,街道公园发生了一起恶性打架事件,伤者已在重症看护房救治,行凶者正是我校初二三班的周武轩。
这时,周得昌刚下课,正在批改作业,传达室的大爷叫他接电话,得知自己儿子现在在看守所,气的七窍生烟。慌忙清理好自己的东西,望了望桌上的作业,
心想这事指不定要处理多长时间,自己今天也没心情批改了,只好明天赶着批改。周老师随着下班的车流被堵在十字路口上,往常这时候应该直奔菜市场的,这熊孩
子,尽不省心,几天不回家,好容易来个消息,结果进局子了,以前是闹的大,但从给没有到这份上。记起刚才电话里那个年轻男警察冰冷的声音:“您是周武轩的
家长吧,你儿子正在警察局,请您前来协助调查。”便让他浑身不自在。自己为人师表半生,教育他人的子女,自己的儿子却没能教育好,挫败感油然而生,其实武
轩小时候还是挺听话的,难道是自己管教太严,从小就激发了他的逆反心理?这个中年人仿佛瞬间苍老了,他推着自行车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傍晚的余晖轻抚他
斑白的双鬓,风霜的皱纹。绿灯了,他还停在自己的思绪里,等反应过来,急急的登上车,已然变成了红灯,“嘭!”的一声巨响,变了形的自行车残骸躺在不远
处,车轮还在转动,世界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周武轩再回来时,感觉变化很大,巷子里的熟人都会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像是惧怕又是怜悯,看的他心里发毛,“看你妹!”武轩心里骂道,然后回一
个恶狠狠的眼神。在门口晒太阳的鲁大爷看到自己时,还走过来,特地拍拍自己的肩膀说道;“孩子,该学好了,唉——”便拿着自己的板凳回屋了,武轩朝着鲁大
爷的背影骂了一句,“老不死的,要你管。”当自家门口堆着花圈、挽联时,他的心突然定了一下,再进去,一眼就看到堂屋的父亲的遗相,这个自己从小就恨的痒
痒,逼着自己学着学那的爸爸,现在以这样的方式面对自己,周武轩感觉有种东西像玻璃一样“哗啦”碎了,很难受,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周武轩
现在真的有些怕了,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已无法站稳,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只不过是打了一场架,和以前一样,回来之前就准备好接受一场胖揍的,这样的结果是他
万万没想到的。
“武轩,你终于知道回来啊!”孙慧柔从卧室出来,一眼看到多日不见的儿子,悲愤交加,抄起手边的笤帚抽打在武轩的身上,武轩任由她打,“就知道在外
面野,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爸他……呜呜……”“孙慧柔边打着边泪流满面。周静轩推开小屋的门,抢过母亲手中的笤帚喊了一声“妈!”这个向来坚强刚硬的
女人被连日来的哀痛折磨的憔悴不堪,抱住两个儿子失声痛哭起来。夜色渐深,乌云掩映,灯火渐渐稀疏,终于一片漆黑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