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词牌读宋词之《南歌子》

《南歌子》,唐教坊曲名。调名自汉张衡《南都赋》“坐南歌兮起郑舞”句。分单调、双调两体。单调体始于晚唐温庭筠,23字,五句,三平韵。双调平韵体始于五代毛煕震,52字,上下片各四句三平韵。双调仄韵见《乐府雅词》。又名《南柯子》《风蝶令》《望秦川》《十爱词》等。

《宋词鉴赏辞典》共收录8首《南歌子》和4首《南柯子》,分别为9位词人所作。其中田为两首。

最早的《南歌子》是两首敦煌曲子词。一对夫妻的对唱,夫君远行归来看到妻子身上的变化,发出质疑:“斜影朱帘立,情事共谁亲?分明面上指痕新。罗带同心谁绾?甚人踏破裙?                   蝉鬓因何乱?金钗为甚分?红妆泣泪忆何人?分明殿前直说,莫沉吟。”妻子答道:“自从君去后,无心恋别人。梦中面上指痕新。罗带同心自绾,被狲儿踏破裙。    蝉鬓朱帘乱,金钗旧股分。红妆垂泪哭郎君。妾似南山松柏,无心恋别人。”一旦起了疑心便处处可疑,诘问咄咄逼人,不知这位妇人未沉吟的回答,能否打消夫君的疑虑。

温庭筠的《南歌子》是首单调:“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形相”端详、打量。一位被公子哥“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的气派打动,暗生情愫的娇羞少女形象跃然眼前。

欧阳修的《南歌子》以一组栩栩如生的画面,描写了一位狡黠可爱的新嫁娘:“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金泥”即金屑、金末。精心妆扮的新娘,倍受夫君疼爱,二人笑语相偎,新娘弄笔描花良久,才羞涩地笑问“鸳鸯”二字怎么写?好一片柔情蜜意!

仲殊的《南歌子》表达了天涯倦客的心境与慨叹:“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数声啼鸟怨年华。又是凄凉时候、在天涯。             白露收残暑,清风散晚霞。绿杨堤畔闹荷花。记得年时沽酒、那人家。”上片首二句以远山、近水表达羁旅漫漫。人在天涯倍感凄凉,鸟鸣都透着韶华易逝的哀怨。下片白露、清风、绿杨、荷花,秋意渐浓,又见那年沽酒的人家。

北宋灭亡后,吕本中南渡,流落江南,又逢重阳佳节,作《南歌子》:“驿路侵斜月,溪桥度晓霜。短篱残菊一枝黄,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               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江左即江东,这里指南宋统治下的东南半壁河山。

田为的两首《南柯子》,第一首春景,借景抒愁:“梦怕愁时断,春从醉里回。凄凉怀抱向谁开?些子清明时候、被莺催。              柳外都成絮,栏边半是苔。多情帘燕独徘徊,依旧满身花雨、又归来。”“些子”,唐宋时俗语,少许的意思。春天在失意词人醉梦昏沉中来临,可他仍慨叹“凄凉怀抱向谁开?”春光短暂,很快在莺语中归去。柳絮飞,苔痕绿,满身花雨燕归来。那能向其敞开怀抱的人儿呢?

第二首春思,是春景的姐妹篇:“团玉梅梢重,香罗芰扇低。帘风不动蝶交飞。一样绿阴庭院、锁斜晖。            对月怀歌扇,因风念舞衣。何须惆怅惜芳菲。拚却一生憔悴、待春归!”芰扇比喻初生的荷叶。梅花谢落,荷叶如扇,蝶儿双双,斜晖庭院,暮春时节,景物依旧。明月、轻风无不唤起对“歌扇、舞衣”的怀念。对逝去的美好时光,词人发出了“拚却一生憔悴、待春归!”的誓言。

李祁的《南歌子》是其登岳阳楼所作:“袅袅秋风起,萧萧败叶声。岳阳楼上听哀筝,楼下凄凉江月、为谁明?                 雾雨沉云梦,烟波渺洞庭,可怜无处问湘灵,只有无情江水,绕孤城。”风起袅袅,叶落萧萧,楼上筝哀,楼下月凉。词人满怀愁绪,满眼凄凉。雨雾沉沉,烟波浩渺,神灵何在,哀怨难舒,但见无情江水,静绕孤城。

李清照的《南歌子》是其晚年客居临安时,悼念明诚之作:“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凉生枕簟泪痕滋。起解罗衣,聊问夜何其。         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夜何其”出自《诗经·小雅·庭燎》“夜如何其?夜未央(半);夜如何其?夜绣(向)晨”。“聊问”是自己心下估量。“翠贴、金销”即贴翠、销金,均为服饰工艺。“旧时天气旧时衣”,伉俪情深的旧时生活却因天人永隔一去不返,“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

范成大的《南柯子》表达了两地守望的情侣间的相思情:“怅望梅花驿,凝情杜若洲。香云低处有高楼。可惜高楼、不近木兰舟。        缄素双鱼远,题红片叶秋。欲凭江水寄离愁。江已东流、那肯更西流!”上片从男子起笔,首句用南朝陆凯向范晔折梅赠春的典故。“凝情杜若洲”,取《楚辞·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之意,欲采杜若(香草,也指信息)寄伊人,却无从寄,徒然深情凝望。下片写女主人公。‘双鱼’指装信的函。‘题红’用唐范摅《云溪友议》记述宫人韩氏红叶题诗托物寄情的故事。“欲凭、那肯”表达女子思念的炽热急切。

数次任地方官,熟知农人生活与心理的王炎以《南柯子》描绘了农家春耕繁忙的景象:“山冥云阴重,天寒雨意浓。数枝幽艳湿啼红。莫为惜花惆怅、对东风。                蓑笠朝朝出,沟塍处处通。人间辛苦是三农。要得一犁水足、望年丰。”使万花凋零残红满地的春雨,更是农人们“知时节”的好雨,他们朝朝出,处处通,正期盼一犁水足成就秋日的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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