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2004年的末尾了,我在西部的生活已经持续了近半年。笑过,痛苦过,郁闷过,此刻,我依旧沉浸在记忆的空间,尽情的呼吸。我喜欢回忆,尽管有人说,回忆最多的是痛苦。我是冰冷与火热的统一体,没有人的挎包能够载下我无可奈何的心灵苍白。可我无法阻止自己去把昨日的脚印抹杀在现实的空气里。我只有沿着照片的细纹前行在匆忙的世界。
绩离开我两年了,他在黑河还好吧。平安夜的微微飘雪,承载着美好的祝愿。我希望一切安好,我望着窗外夜灯映照下的橘黄色天空,心中默默的祈祷。
电台说,东北-30度。我的心里发竖,因为此刻我的手脚阵阵发寒,况且在宿舍。我从小对寒冷有一种惧怕,但时常又对寒冷由衷的喜欢,因为没寒冷,就不会有雪花,也不会有冰凌。弟弟的名字里带有寒字,姑姑的名字是雪花。我觉得这是天数,这是宿命。既然我的周围都是寒的视野,我只得遵从上天的安排。而今,从东到西,漫漫七千多里,我还是来到西部,西北的乌市。路上的黄色漫漠盈满所有可以盛及的空间。枯草的摇晃布满所有的流年风景。我对现实绝望的忘记了自己。面对天空不停的回忆。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沉静,才能舒缓。
我蜷缩在墙角,掀动着昨日。我留恋记忆,影像是我的寄托。影集中最多的是绩的相片。他伴我走过那段孤独的时光,寂寞与失望并存的岁月。我的世界是孤独的流年划过的暗影,斑驳的光圈拢着每一个伤逝的华年。
绩来自黑河,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他转学来到我们县一中,王杰的母校。也许在大多数人的眼中,王杰是唱歌的那一个,并不知道这位英雄,默默地走过的英雄。就像我的同学,知道刘德华,周杰伦,不知道李素丽,任长霞。世俗的气息染满一切的角落。
绩,高高的身材,短短的头发。看上去,他一定是一个强壮的人。事实也如此。体育课,他仍铅球仍得最远,跳远跳得最远,一百米跑的最快。
我的性格是三七开的,三分外向,七分内向。和绩似乎有前世的缘遇。开始,绩听不懂我们的话,其实是不能完全听懂。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慢慢和他接近,教他如何记笔记,解释听不懂的话。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东北的寒冷,还有东北的冬河,东北的大鱼,东北的深林,还有东北人的热心,就像那首《东北人》。
东部的季风变换,新的一年来临。许多的美丽再也不会拥有,很多的记忆已渐渐模糊。年华的流失是不经意间的回首,不经意间的落泪,不经意间的失去。我们在元旦晚会为绩献上《东北人》,东北秧歌舞。当时,绩的笑,是一种心坎里的笑,贼爽贼爽。我看到欢乐世界里寄托了人的一种崇高的感情。
那夜,我俩聊天聊到天亮。我知道了他心里的过去,知道了他的悲伤。高一那年,他的一位同学离开了人世,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遗体发现在一个山坡上,寂静的山坡上。全班同学都去为那位过早走向异界的同学送行。绩说,他没去。他第一次对死亡产生恐惧。我也从那时,思想里生长了死亡的恐惧。华年的美丽烟云就这样被污点轻染。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好修饰。命途的小径在这里寻到真实。
许多意外穿插我们行走的路,增添年少的我们无谓的烦恼。
非典肆行,绩的母亲不停的打电话,不让他回去,尽管我们省没有一位疑似病例。因为春节过后,绩说要回去。我不知何因,没有询问。许多事情并不需要答案。就如下雨的时节,该来得终究要来。为什么的疑问只是无知心灵的困惑。等到夕阳落寞的那一天,沧桑的昨天才会显出别样的美丽。这样一推一推,绩最后决定暑假回去。
五一,绩买了一台相机,两盒胶卷。在奎星湖,我们把笑,把吼,留在黑色胶片上。依依柳树旁,弯弯九曲桥,幽幽滕源阁,清清湖水侧。每处风景都被定格。每一点最后的记忆都回荡在相片中。
放假了,我把绩送上归途。我挥一挥手说,再见。
绩说,2004大学见。
我点头。
你对我尖叫,你对我撕裂那些橙色的天空。往昔,就象被投进火堆的电影胶片,是真实还是虚假,都已经不再重要。孤独的城市, 孤独的你我 ,消失的人群里,忧郁的目光。我们透过明亮的玻璃看见自己单纯的影像浮现的模样,有一种脆弱的无助,有一种从指间滑落般的疼痛。
如今的我,没有机会与绩相见。只知道他进入了警察学院,做了一名安定生活的卫士。想起了窦唯的《黑色梦中》:人海茫茫不会后退,黑色梦中我去安睡,梦中没有错与对,梦中有安也有危,梦的时代我在胡说,梦醒时刻才会解脱。我翻着相册,滤过昨日,对相片中的绩用刚学过的一句哈文说:加尔斯吗?
注:加尔斯是哈萨克族语言,你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