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无眠
敬仁收到家书后一夜无眠。自己的青梅竹马小凤已嫁他人，父亲的伤势仍未全愈，连信都无法写，说明伤得不轻，姐姐至今下落不明，小凤的一句“君知天地干戈满，不见江湖行路难。”道岀了当下的感慨。
敬仁背诵起杜甫的:《夜闻觱篥》——夜闻觱篥沧江上/衰年侧耳情所向。邻舟一听多感伤/塞曲三更欻悲壮。积雪飞霜此夜寒/孤灯急管复风湍。君知天地干戈满/不见江湖行路难。这首与小凤一起读过的唐诗如今都能落到实处了，是古人的伟大，还是现实的无奈，还是世事弄人，敬仁怎能入眠。
家父暂且无碍，但未来并不可预测，他从这几天的《字林西报》上获知，北方的土改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并逐步在南移，土豪劣绅正从乡下涌入城市，上海的有钱人正在从海路上南下。对于家父，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暂且作摆。
他隔着蚊帐，仰望着星空，一点睡意都没有，想起了秦观的诗:《鹊桥仙·纤云弄巧》——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想起了家父在信里说:“那夜一别如隔三秋”，这与度日如年又有何区别。小凤到底为我家做了什么？家父要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凤的军官丈夫当初写了张纸条是什么内容？家父暂且不作处理，以后怎么办？上海目前到处都在莺歌燕舞，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已在暗流涌动。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眼看这满天的繁星已换成了晨曦。
一封家书抵万金，家父有了消息，联系上了，应该是好事，然后有着这么多的疑问和不确定性又使他放不下心，他该怎么办？
正想着，小浦东的敲门声，打断了敬仁的思绪。敬仁问小浦东啥事体？小浦东讲，王家少奶奶家的佣人一大早来请，讲王家少爷发病麻烦侬跑一趟。敬仁讲，小浦东侬帮我烧怀咖啡。小浦东讲，好额，早餐咖啡加麺包，再帮侬煎只荷包蛋。敬仁讲，麻烦侬了，小浦东。
敬仁一边漱洗，一边还在想着家书。小浦东讲，胡医生，咖啡要再热一热勿？敬仁这时才想起来要吃早餐了，吃好还要到王家去岀诊。所以讲，只有忙才能使敬仁暂时忘记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