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八 - 草稿

一晃就到了十月底,啊中参加的自行车比赛结束了,虽然没能拿奖,但一路山清水秀,美景如画也算不虚此行了。从比赛地点回来的路上啊中就在盘算着年底该怎么过,还两三个月就过年了,现在比赛也结束了,也该找点事做挣点过年费了。

自从上次因为那个电话的原因心神不宁无心上班辞了工作后,啊中的重心就全都在骑车上了,现在想挣点钱也只好去重操旧业了,所幸啊中做事一向认真负责,才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老板二话不说就让他回去继续开车了。

想到那个神秘电话,啊中就觉得奇怪,自从自己想通了之后那个电话就再也没有打来了。难道他真的知道自己的心思,明白我想通了再打电话过来也没意义了?

啊中干笑两声,不打来不是更好吗?我又何苦庸人自扰。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电话而心神不宁,心里充满好奇,担忧,厌烦甚至是有一些期待?明明就只是一个奇怪的电话啊?

可能就是我一开始不能接受一个会永远记着我的人而我把他忘记了吧,啊中想着。一开始他心里是有愧的,他觉得自己影响了那个人的一生,而自己却不能做什么去弥补或者化解,甚至连想都想不起来了,这是一向自问无愧于人的啊中不能接受的。

说到愧疚,其实在啊中心里,最深的心里,始终都有着对一些人的深深的愧疚,这样的一些人又恰恰是最关心啊中的人。那个电话正好在他心里把这种愧疚给勾了出来,虽然啊中一直把情绪埋在心底,在朋友面前嘻嘻哈哈,始终坚持着做那个车友们公认的咸宁好骑友。

要说做人难,其实做自己更难。这就是啊中痛苦的源头,多年来因为对自我的追求和坚持,他辜负了自己最亲近的人的一些期望,违背了他们的一些意愿。虽然双方都没有埋怨和指责,但啊中的心里却一直在挣扎。自己想要的和最亲近的人期望你拥有的不能重合甚至背道而驰的时候,该如何去选择呢?

啊中突然的吓了一跳,这里可是自己心里的禁区啊,赶紧把心收回来,不想了。人生的路就在脚下,走路,骑车,开车,怎么都好,自己喜欢就好。别人的期望,即使是最亲的人,自己能给的也只能是愧疚了。啊中叹了口气,然后闭眼靠在车座上睡了。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啊中的车轮不知不觉就滚过了三十个年头。时间来到了2046年,这一天啊中正在张公的路上悠闲的骑着自行车,脑子里在回忆着往昔的一幕幕。

这些年啊中去了天涯海角,体验了黄沙戈壁,站在了普达拉宫下,也在珠峰大本营留下了脚印,环法的赛道上有他的汗水,66号公路上也烙上了他的印记,肯尼亚草原上的狮子曾与他一起奔跑,也不嫌弃南极踱步的企鹅慢。啊中和他的自行车几乎到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几乎到了任何一个自行车能到的地方,他还想去很多地方骑车,比如接下来他的计划是去月亮上骑一圈。

哦,忘了说一个重要的事情,不仅仅只有啊中和他的自行车还有她和她的自行车……

张公的风景依旧,只是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现在的人基本在天上飞了。正是在春暖花开的季节,虽然没什么人打理了,但是那些花儿还是那么艳丽,风带着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让啊中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一般,也许时间在这条路上就是静止的吧。

有多久没在张公路上骑骑车了呢?这些年来一直在路上,在其它地方骑着车,即使偶尔回来也是匆匆忙忙、琐事缠身,都没有抽出时间来这条路上骑骑车。还有那些骑友们,虽然群里依旧活跃,但也少有那些熟悉的人了,不少人早已放下了自行车了吧。

这一次回来休整一段时间,闲来无事啊中想到张公路上骑骑车,本来想约人的,但是看着那些如同当初的自己一般的新人们,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去骑骑要妥当。至于她也有自己的事情和打算,啊中也不会勉强。

啊中有节奏的踩踏着,大半辈子的骑行生涯,已经让他和自行车融为一体了,虽然不能像那些专业车手一般神乎其技,可他和自行车是那么的和谐,就好像他们都是为了对方而互相存在。

现在是最好的骑行年代,啊中认为,由于陆上交通的逐渐消亡,原来四通八达的交通网都成了骑友们的赛道和训练场,包括以前一直向往的高速公路。咸宁北的收费站已经撤除了,啊中骑着自行车直接就上去了,一直骑到斧头湖大桥上,当年是多么期望站在这桥上远眺啊!太阳在西方慢慢的下沉,红彤彤的,湖水也跟着红艳艳的,映着天上像火一般的云。有一丝轻微的风,一阵微波随着风荡起,如红缎般飘向天边,偶有几只水鸟划过水面,把这红缎剪开又缝上。天边的湖岸旁依稀有树的剪影,再远处是它们身后小山的轮廓,太阳的半边脸已经躲在山后。回头往东方看,那里是梓山湖的一角,当年都是在那里看日落的,那时候这座桥也是眼里的风景,不知道今天在这里看日落的我有没有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呢?

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下天际的红,啊中开始返回了。出了咸宁北上了桂乡大道,刚好有一群骑行的在这里休息,过去打了声招呼,发现都是些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子,啊中就先骑车走了。骑到半路,听到后面车轮呼呼响,还没回头,就只见刚才那一队小伙子从身边飞驰而过,啊中突然来了兴致,迅速的变换档位,站起来奋力的摇了几下车追了上去。这么多年的车不是白骑的,就算是快七十的人了,啊中也轻而易举的追上了他们,还领着他们一口气拉上了河背特大桥。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骑车了,全力拉扯带来的兴奋让啊中停不下来,继续全力骑行着,留给后面被拉爆的小伙子们一个绝尘而去的背影,张公路上也从此多了一段传说。

一直过了麻糖医院路口,啊中才减慢速度转向回横沟的方向,全身都汗湿了,呼吸也很急促,想想刚才真是疯狂,不过也还真没想到,自己这把老骨头还可以继续玩。如果让她知道,一定要怪自己冒失了吧,啊中心里苦笑两声,每一次她不都是陪着自己在疯吗?想到她,啊中就觉得幸运,就像自己喜欢上骑自行车一样幸运。

一阵电话声响起,啊中觉得奇怪,他出门的时候为了不被打扰都吩咐机器人管家处理所有事情的,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啊中看了看车把前方的虚拟显示屏,上面显示是安全中心打来的,这家公司的产品和服务啊中已经用了数十年了,偶尔会有一些回访和问候,但是这些根本就没必要来打扰自己啊。那么他们找我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啊中疑惑的接了电话,脸色马上凝重起来。

挂断电话,啊中停车驻足,继而莞尔一笑,没想到年近古稀才知道当初那个神秘电话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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