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不见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停下手中的活,半晌没说话。
第一次见到二宝,是在两年前一个晚上。旧屋里,铺在地上脏旧棉袄里裹着几只小狗,挤挤挨挨,黑乎乎的脸,似乎长得都一样,眼睛还没开。我轻轻抚摸着它们,身子柔软得像个肉球。它们的妈妈一声不响地从外面慢慢走来,黑沉着脸,眼神忧郁。主人说“妈妈”是从上海带来的巴哥犬。而小狗的爸爸不知道是谁。
半个月后,我把二宝领回家。它还在婴儿期,我给他喂羊奶,它吮吸得欢快。也吃狗粮,浸润在奶里,软了,咬得缓慢费力。
有了二宝,我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白天,二宝放养在不足二十平米的露台;晚上,睡在阁楼上。
早上,二宝在阁楼上“哼哼”着把我叫醒,它一看到我上楼,开始焦急地抓笼子门。一开笼门,就往我身上蹭,越来越尖利的爪子在我腿上划过——丝袜破了,小腿上划出一道血印。我害怕极了,去打疫苗。从此,我不敢光着腿靠近它。
每天出门,我总惦记着二宝,是不是饿了?想着早点赶回去喂食。
每次到家,二宝摇着尾巴蹭着我,出门前装满狗粮的盆已经空了。再看露台上一片狼藉:花盆倒了,盆碎了,泥土被扒出来,花枝咬断,竹编的花篮咬通了底,足以钻进去一只狗……我朝着二宝吼叫,列出它的几大宗“罪”,拿着塑料扫把吓唬它。可它并不害怕,朝我发出越来越粗鲁恐怖的声音,趴下身子随时朝我扑过来的架势,我倒被它吓一跳,扔下扫帚,撒腿就跑……哎,我驯服不了二宝,我那方寸阳台也圈不住它那颗撒欢的心。
打听了一圈,终于有人愿意收养它。那人家在乡下刚建成一座百余平米的大庭院。二宝连着狗盆狗厕所狗笼一起被接走了。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
二宝在我家呆了两个月。我只带它去过一次公园。那天,公园里有几个孩童玩耍,看到二宝都被它吸引过来:“多可爱的小狗啊!”他们抱住它、贴着它、抚摸它。它乖巧得如同一只羊羔,伸长脖子把脸凑上去……有一只泰迪向它接近、扑过来,可他连连退让退避。又有一只大狗走来,身型有它几倍大,朝它狂吠,他吓得逃离。它时而奔跑,跑至小河边静坐;时而在草地上嗅嗅;时而在地上打个滚……
二宝离开我后,开始我还常常打探它的消息:吃些什么,睡在哪里,有没有闯祸?看到它的照片,果真长大了,身型与一只乡间土狗无异,但它那忧郁的大眼,嘴边耷拉的粗皱黑皮提醒人们它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狗。它听话忠诚,跟着女主人去菜地摘菜,河边洗衣;陌生人路过门口,它都要大叫,撵出人家老远;主人家的孩童被别人抱出家门玩耍,它追上去狂吠。它也做过坏事,咬死了邻居家下蛋的老母鸡;男主人不许它出门,他抓破了主人,当棍子落下去,它知趣地抱起头趴下一声不吭……后来再也没犯过错。
慢慢地,我也不再过问二宝,可能我已经把它淡忘,也以为它会在乡间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直到那天,有人看到有一只灰黄色的狗,跟在一个男人后面大叫,一直到村头不见了踪影……
有人说,二宝跟人跑了。还有人说,可能被毒死了,也可能被狗贩子杀了,年前正是抓狗偷狗的时机。前些年村里有人家的狗就这么莫名丢失了。
从寒冬到春天,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二宝,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