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Krim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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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翻了翻过去的新浪博客，发现整个网站已经成荒草园子，要不得了。不知道再七年之后，知乎会变成什么园子。写文章就像呕吐，吃错了东西是憋不住的，虽则硬抠也能抠出来点，但终归前者如释重负，后者如鲠在喉。还有不同的是，平常的呕吐总是不让人看见的好，呕出文字却往往要当着众人的面，颇有证明“我肚子里也并非空空如也”的意思，可旁人谁又会在意普通人未消化的午饭呢？
最近开始读了一点黑塞 (Hermann Hesse)，尤觉相见恨晚。黑塞像是位青少年的知心哥哥，让我渐渐塌起心来。尽管他不曾回答什么问题，但我总算知道了问题是什么，答案倒不重要，或者说我现在也没有勇气知道答案——倘若真有的话。
我懂的道理都很浅显，但确实让我感到了困惑。虽然话题初级，也许很多人可以帮我解决这些问题，但我希望享受这种折磨，而且我自信他们都找不到这儿。任何语言都是不准确的，我常想象未学习过任何语言的人是怎样进行思考的，总有微妙的感受。语言一旦呈现出来，便非黑即白了，我也索性不再过分考究话语的严谨。
或许说出来并没有意义，但每个人根本还是为自己着想的。“自私”不是贬义，因为不存在“无私”甚至“他私”。过程与结果总是被混淆，方法与目的无时不被杂糅，而幸福始终来自于真诚的自我欺骗。人类开始思考之前，和猪狗牛羊没有分别，了此一生或也无奇。若思考与疑惑降临，数不清的答案随即时时处处呼之欲出；一旦有了立场与阵营，思考便停止，痛苦亦会结束，这种幸福，胜过猪狗牛羊之幸福，却也仅此而已。
事物期盼回归稳定，波澜总想得到平息。以尘埃作例，其悬浮中空之时是痛苦的，最终要么落在地毯上，要么被吸附到天花板，才会得到自然而永恒的宁静。天花板的尘埃俯视地面，地毯上的尘埃睥睨高处，都以自己的处境为理所当然，大多数所谓尊重，无非是无言的轻视。而那始终在空中漂浮着的尘埃啊，还能坚持多久的痛苦？这痛苦如此真真切切，结结实实，无时不刻不在折磨它，它却不肯放弃这种注定无法长久的不平衡。它所拥有的，不是幸福，不是安心，永远都不是，他所拥有的，只有自由，痛苦而可怜的自由，以及随时可以选择放弃的自由。
相比起卑微的快乐，我更看重卑微的自由。
有什么能比蜷缩在温室中里更心安的呢？而走出屋子再进入另外一间，就要做些心理斗争，可终究也不是什么难事。真正的恐惧存在于屋子与屋子之间的旷野，在那儿呆着的滋味可不好受，或许乍到之时尚有兴奋，稍加犹疑，痛苦便袭遍全身，逼迫着人走进随便哪间温室。不过这里总会有受虐成瘾的人，一边羡艳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却一边迟迟不肯挪动一步；为旷野所侵蚀，却享受着这临界的惊心动魄。
漆黑的前路。什么都看不到，还有比这更痛苦迷茫的情形吗？未知，还是未知，还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情形吗？
朝闻道，夕可死。从这种意义来讲，闻道者着实了了。天花板、地毯上的尘埃，只是停止了思想；空中的浮尘，也在无助地挣扎；无论是谁，生命还在不自觉或自觉地延续。休憩，是本能；前行，也是本能。庸人喜好生命甚于死亡的原因有二：不求道者遵依造化规律；求道者尚未得道。
走一条无限长的钢丝，总要掉下去的，或左或右。但时间亦无尽，也许世上有人走得很远，并将永远走下去。
可惜不懂德语。
‘大多数人在他们学会游泳前从来不游泳。’听起来怪怪的是吧？他们不会游自然不游！我们天生就在这个固态的土地上生存，而不是水里。他们自然也没有去思考。他们是为活着而生的，而不是为思考。是的，还有一些人，他思考，他将思考视为己任，他会陷入这种思考，他不满足于生活在陆地上，于是他拿水中的经历作为交换，总有一天他会溺水。
‘大部分人在学会游泳之前都不想游泳。’这话听起来是否有点滑稽？当然他们不想游泳。他们是在陆地生活，不是水生动物。他们当然也不愿思考，上帝造人是叫他生活，不是叫他思考！因为，谁思考，谁把思考当作首要的大事，他固然能在思考方面有所建树，然而他却颠倒了陆地与水域的关系，所以他总有一天会被淹死。
'Most men will not swim before they are able to.' Is not that witty? Naturally, they won't swim! They are born for the solid earth, not for the water. And naturally they won't think. They are made for life, not for thought. Yes, and he who thinks, what's more, he who makes thought his business, he may go far in it, but he has bartered the solid earth for the water all the same, and one day he will drown.
—— Hermann Hesse
——2016.12.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