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我正微瞌着眼靠在老海寺院子里那棵又大又奇葩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树冠洒下的小光斑调皮地在我的脸颊上跳跃。突然,白胡子的老和尚一下子出现在我面前,二话不说,一个毛栗子重重地敲了下来,他怒嗔到:"小丫头,你要睡到几时?"
我惺忪的睁开两眼。关于记忆,或深或浅;关于思念,亦浓亦淡。童年时期的回忆,美的就像午后湖面层层泛起的粼粼波光,使人一想起,心中就如同被蘸了一趟蜜一样,甜丝丝的。
那是在我还是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年龄,我来外婆家,是在乡下的一个小镇里。这个小镇实在谈不上什么古色古香,唯一的一个可以称得上古迹的地方,那便是老海寺了,然它离外婆家不足一里之遥。
我与老海寺的缘分始于一棵老槐树,而与老和尚的缘分也始于这棵老槐树。
常听镇上的人们说,老海寺里有一棵古树,已有三四百年的树龄了。自请朝建寺以来,便一直屹立于此。而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棵老槐树上长着十二种不同的树,据说是因为鸟类食其它树的果实常在此栖息,时间一久,种子就都发了芽,长出了今天这般奇景。
年少的我好奇这树,为了探清虚实,一日,正值酷暑难耐的正午,我偷偷溜进老海寺。一进院门,便一眼认出了人们口中所说的这棵古树。它着实太显眼了,立于院子正中央,茂密的枝叶向外茁壮地伸展,形成了一把天然的大绿伞,实在是人们闲暇时避暑纳凉的好去处;树身粗壮,直径足有一米半,即使是三个人合抱也未必能抱得过来;而老槐树的根显然不满足于整日埋在地下吸收养分,它的根冲破土层,如同壮汉出过蛮力的手,密密麻麻分布着鼓起的“青筋”。
我环视四周,窃喜在这个炎热异常的高温天气没有人稀罕在寺里玩耍。我眼望着老槐树上一枝较低的分干。蓄精聚神,用力一跃,双手便牢牢地将其握住。晃晃悠悠的踢掉凉鞋,像秋干一样来回摆动着身体,抓准时机,就使两只脚丫猛得攀上了树身,如同猴子一般灵巧的爬了上去。细细观察,果真不假,老槐树的枝杈上头,最显眼的是一棵小松树,有着针一样的叶子;而旁边长了一棵银杏树,它的模样就像一把把裂开了豁口的小扇子,其枝条中还挂着许多圆圆青青尚未成熟的果实。而在另一条枝干上,有着一棵长着枯黄色树叶,不知是啥名的怪树和一窝不知是草还是花的植物。
正当我纳闷镇上的人们是如何数出十几种树的时候,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留着一腮白胡子的老和尚朝我匆匆的小跑了过来,他冲着我,边跑边气急败坏的喊道:“淘气鬼,快下来,那可是上百年的古树呀!”
我心一慌,没踩稳,从树上滑了下来,所幸抓住了一根离地面不高的树枝,而跳下来的时候,一个踉跑,又跌倒在地。老和尚吓得脸色苍白,慌忙跑过来扶起我。
“小丫头,摔着没有?”又连连自责,见我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方才吓着了吧?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奇地望着他的背影。不多时,见他手里多了两个馒头和一大碗透着清香的绿豆汤,将它们放在离老槐树不远的石凳上,招呼我过来吃,又问“你是那个庄的?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我笑着对他说我是来外婆家玩的。老和尚就笑了,我也跟着傻傻的笑了。
老和尚很亲切,也很友善。从此,我每来外婆家总要来寺里一趟,老和尚总是会拿出亲手做的好东西来款待我。像老朋友一样同我聊天,讲一些天南地北的趣事,他喜讲,我喜听。
如今我长大了,十几年光阴如梭,当我再一次来到外婆家,也来到儿时常来的老海寺。踏入庙门,一派荒芜的景象另人心酸,昔日和蔼可亲的老和尚早已离世,而那棵另人称奇的老槐树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华,树枝枯干,树叶调零。
而曾经的老海寺与老和尚已深深栽种在我回忆的波澜里,成了我童年时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