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因为工作上的缘故,我在北京呆了大半年。
我被安置在三环与四环之间,住进了一栋十几层高、不算太新也不算太旧的电梯房。对于住的地方,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它是个房间。方方正正的40几平米空间里,锅碗瓢盆、各种家电一应俱全,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我所能想到的,这个房间都提供了。入住的第一天,我铃着大大的行李箱,在微弱光芒中寻找钥匙时,我看见房间号是“1030”。在后来的后来,我才回过神来,这便是房间的名字呀,而我和1030是有一定缘分的,生日中同样有1和3两个数字,西方文化中13意味着不吉利、不幸运,不过我倒挺喜欢。
1030所在的大楼位于长智路,去上班得折到北洼路或三环上去搭乘公交车。一般,我会约上住在1032的姑娘,一起出门上班。早上若是我起得更早,我便去叩那姑娘的房门,如果她起得更早,就换她叫我。上班的路上,我和那姑娘会穿过果蔬店、小饭馆、健身房、蛋糕房、卷饼店,步行15分钟后抵达乘车点,车程10分钟后,再走上个三四百米,就到了工作的地方。中午的时间段,从未回过1030,就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所以,休息时总会贪恋1030那张简单的小床,尽管不如家里的舒服,但总比沙发强。偶尔,也会遇到下班回家,发现门没锁亦或是灯没关的情况。这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不知是会心疼我,还是会责骂我?好在什么都没发生,屋内的东西和人一切安好。
刚来的头半个月,每天凌晨才能入睡,有时会听见1030隔壁房间传来的狗叫声,有时心里默默数山羊也不管用;早上不需要闹钟,5点会自然地醒,醒来呆坐在床上,总觉着心里空落落。1030的热水器不太好使,我的笨手无论如何都调不了热水。那段时间是三伏天,挨了一个礼拜的冷水澡后,某一天突然和热水器磨合成功,自行悟出了调热水的门道。打扫1030是件很简单的事儿,一个书柜、一个衣柜、一个灶台、一张床、一个电视柜、一个书桌,都是单件单件的东西,收拾起来非常方便。不过,弄乱也是分分钟钟的事。我习惯性地把打扫日定在周末,最好是我心情好、有阳光的时候。吃完早餐后,打开电脑音乐,收拾干净房间,然后又在接下来的工作日把房间弄得乱糟糟,如此反复,自得其乐。
和1030熟悉之后,最爱的是它那扇落地窗。透明的窗户几乎占满了整面墙,阳光灿烂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的阳光,会透过一层玻璃窗,最终落在床上,把被子和枕头烤得很舒服。不想外出了,我就把桌椅移到窗户边,背对着窗看书,任阳光晒在背上。看书累了饿了,就跑去楼下的果蔬店,随意买上几把蔬菜,炒菜的时候一定要加上辣椒末或辣椒酱,再煮上一锅东北大米饭,一并端到窗户边的桌上,我边吃边看外边的风景,或盘算着要去游玩的地方,或想着刚刚看过内容,或者索性什么都不想。1030在十层楼,窗下能看见海淀实验小学的运动场、北京化工大的足球场和小操场。有时,周末的一大早,能看见孩子在练跳高、跑步,孩子向老师撒娇、孩子之间的玩耍,我在远处看得虽不甚清楚,却也看得十分明白。北京化工大的足球场上,不管天气如何,一群男子总在追着球奔跑;小操场上,年长的阿姨叔叔一圈一圈地散步,像极了会昌小城的人们散步的样子。
还喜欢1030的灶台,尽管不算太干净,但只要把菜放在案板上,拿起刀慢慢地切、剁、拍,一天的疲惫、不愉快好似都消散了。炒鸡蛋最方便了,加热后的电磁炉炒出的鸡蛋花很漂亮,我喜欢将蛋花和西红柿、面条、米饭搭配在一块。如果要求不高,炒叶子菜也挺容易,多做几次的话,颜色和味道能够很好地把控。最近,爱上了自己做的手撕包菜,有次连续两天都做了,非常下饭。还有,咸蛋焗南瓜、蒸芋头、炒米粉都是新尝试的菜,做出来味道都不错。米饭我是最拿不定份量的,经常煮多,总说要留作当天晚上或第二天吃,但自顾跑出去玩,第二天的米饭变馊,最后还是浪费了。总觉得,可以回家做菜,饱饱地吃上一顿饭,胃饱了,心也安了。
1030的书桌是家常普通版的桌子,这边室内都爱挂一幅北京地图,就是那个一环都比一环都要宽的地图。夏天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跑来那么多的蟑螂,尽是些小个头的。不管我是在看书、写字,还是听视频,它们都爱出来看看我在做什么。我并不慈悲,瞧见一个便要杀生一个,谁叫它们百杀蟑剂不侵,还偷吃我的菜、我的零食,看我的书,用我的笔!不过,入秋后,它们就进入了冬眠状态,哪哪都找不着了,为此我还纳闷许久。隔壁的姑娘人好,拉了条宽带,免费让我共用,这让我在这张书桌上有更多的事儿做,除去了加班事宜,还码了两万多的字以供孤芳自赏,听了理财课程即便账上没几毛钱,上了写作视频课却文笔依旧可爱。对了,看韩剧、看电影、看爸爸去哪儿、对着视频练瑜伽也是一个都没落下呢。
不知不觉,1030成了我招待家人和朋友的住所。先是大学好友灵哥,某日他路过我这,来这看我。一见面,他诧异地看着那个褪去了婴儿肥的我,而有点我惊讶地看着那个胖了一圈的他。两个几年未见的朋友坐下,边吃饭边聊,聊以前的小打小闹、现在的事业生活,不得不感叹一句:岁月在流逝,人在成长。暑假的时候,两个姑子和两个外甥来北京旅游,我借来了折叠床和床垫,5个人挤在50平米不到的空间。第一天回到家房间被姑子整理地干干净净、后来几个人抢着上厕所、一起逛颐和园、还有我拿出舅妈的架势批评小家伙爱玩手机,这些点点滴滴暖化了我的心。
1030,它是一间房,我在里面吃 、喝、住、行。有时,一个人琢磨心事到天明,从窗帘缝隙偷偷跑进来的光束,在天花板微微地呈扇形打开,我会把它想象成北极光。身体疲惫了,洗漱后,我会打开手机FM,带上可以加热的眼罩,很快便能入睡。心里难过了,我就把房间的灯都关了,窝在床上一部一部地看电影,一集一集地看电视剧,房间一秒变成私人播放室。我思考过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喜欢的东西该怎么坚持?不好的方面该怎么改正?每分每秒、每时每刻,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发生在1030,所以,它是不是像极了《超级陆战队》中的大白,只不过它是固化了的、不会说话的大白,但它每天都陪着我,环抱着我,帮我遮风挡雨。
回家倒计时,悲伤如期而至,因为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值得回味和感恩。这是平生第一次一个人住,虽然被念叨着在外要注意安全,心里倒是有着足够自信和雀跃。以前,看日本漫画家高木直子的《一个人住的第~年》系列漫画书,曾羡慕过她独自打理生活、独自旅游的日子,她把生活中的点滴记录在画中。2016年,机缘巧合下我也一个人住,我也体验了独自打理生活、独自旅游的日子,我把一个人生活的日子写进了我文字中,去走、去听、去看、去感悟。这一次,时间慢了下来,思考更多,内心更平静。
1030,它是落脚点,但同时也是中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