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老井。


我是70后,出生在辽宁西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我记事时,村子里每户人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守着那几亩田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时的村庄,最缺的就是水,每逢干旱季节,村民们就得走上好几里地去挑水,这一来一回,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体力。

六爷,一个 30来岁的壮实小伙,按庄亲排辈份,我管他叫六爷,因为家里哥们多,快30岁的他还是光棍,他是庄里出了名的热心肠人,哪家有啥事他都主动帮忙。

六爷看着大家因为吃水问题发愁,他决定带领大家打一口井,解决村里的用水难题。六爷召集了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大家围坐在一起,在昏暗的油灯下,仔细商讨着打井的位置和方案。六爷用粗糙的手指在地上比划着,声音坚定而有力:“咱们就在村东头那块地打,我看那儿地势低,说不定能打出水来。”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六爷就带着大伙扛着锄头、铁锹来到了选定的地点,开始挖井。那时没有现代机器,全靠人工挖,挖好以后再用石头砌起来。六爷一边干活,一边大声地指挥着:“大力,你往左边挖深点!二狗,注意脚下的土别松了!”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起初,一切都还算顺利,大家都充满了希望,仿佛看到了井水喷涌而出的那一天。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挖到一定深度的时候,突然,井壁发出一阵不祥的“咯吱”声,“不好,要塌方!”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但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块巨大的土方瞬间塌落,砸向了正在井下作业的人们,六爷在井上,听到井下传来惊恐的惊呼,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了一般,瞬间呆住。

但仅仅片刻,他就回过神来,疯了似的抓着绳子滑到井下,一边大声呼喊着大家的名字,一边拼命地挖土救人,他的双手被锋利的土石划破,鲜血直流,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不停地挖着,当大家把被埋的人挖出来时,六爷最要好的兄弟双子已经没了呼吸。双子的媳妇树珍和年幼的孩子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六爷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双子的遗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感到无比的自责和愧疚,如果不是他主张打井,双子就不会死。


双子的死,对六爷的打击很大,他想要放弃,可是,看着村民们那渴望的眼神,看着干裂的土地和枯黄的庄稼,六爷知道,他不能就这样退缩,他咬了咬牙,在双子的坟前发誓,一定会把井打好,让双子走得安心。

重新开工的日子,六爷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比以往更加小心谨慎,每一个步骤都亲自检查。村民们也都默默地支持着他,大家都知道,这口井不仅是解决用水的希望,更是对双子的一种交代。

经过艰苦的努力,井终于打成了,当清澈的井水从井口被提出的那一刻,整个村庄都沸腾了,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六爷却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欢腾的人群,心中五味杂陈。

从那以后,六爷就像守护着自己的生命一样守着这口井,他每天都会仔细地检查井口的设施,确保井水的正常供应,而对于双子的媳妇和孩子,六爷也是关怀备至。

他会经常帮树珍干一些重活,给孩子送去学习用品和零食,树珍心里感激,也曾多次劝六爷成个家,别为了他们娘俩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但六爷总是说:“我答应过双子,要照顾好你们,这是我的责任。”也有人劝六爷和树珍一起过,六爷也不同意,却还说:“双子没走,一直看着我呢”

时间在平静中缓缓流逝,村庄的生活也在慢慢改善。那一年,一场罕见的大旱席卷了这片土地,附近的几个村庄都陷入了严重的缺水危机,人们四处寻找水源,却一无所获。

当他们听说我们村庄的井一直有水时,纷纷前来求助,六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打开井盖,让大家尽情取水。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每天都能看到长长的队伍在井边等待取水,六爷则在一旁维持秩序,确保每个人都能公平地得到水。

随着旱情的持续,井水的供应也变得紧张起来,有些村民开始担心自家的用水不够,对前来取水的外村人产生了不满,甚至有人劝六爷,不要再让外村人取水了,要先保证本村人的需求。

六爷听了这些话,脸色一沉:“大家都在受苦,能帮一把是一把,这口井不是我们村独有的,是老天爷给大家的恩赐。”

在六爷的坚持下,井水一直对外供应,终于,旱情渐渐缓解,附近村庄的人们对六爷充满了感激。

随着时代的发展,村里通了自来水,那口老井渐渐不再被人们依赖,但六爷依然每天都会去井边看看,打扫打扫周围的卫生。

岁月如梭,六爷也渐渐老去,他的背驼了,头发白了,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口井,奉献给了这个村庄。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六爷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村民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树珍和她的孩子跪在灵前,泣不成声。

多年以后,当人们再次提起六爷,依然充满了敬佩和怀念。那口老井虽然已经不再使用,但它却永远地留在了人们的心中,成为了那个时代的一个见证,见证了六爷的坚守、担当和无私的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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