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6日
西元一三年的二月十七日,再过一天就是父亲七年祭日。其实也没有刻意,我在早几日分别给三爸和六爸去了电话,商量着在节后这几天安排他哥俩见个面。自六爸一岁左右被送出罗家后,三爸再也没见过他。按三爸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乡下看他,可六爸电话上说那样太过麻烦,干脆他到城里来,见面地点就在我家。这样也好,就这么定了下来。
六十三年前,受当过国军将领的舅公牵连,我的爷爷被投进监狱,而婆婆则沦落到替纤夫缝补衣衫养家的地步。后来实在艰难了,便陆续把除我父亲外的五个孩子送了人家,书写了抱约,他们从此随了别姓。最小的一个便是我的六爸,他被送到偏僻的乡下一户陈姓人家。二爸随了徐姓,三爸随了江姓,四姑姓杨,五姑姓刘,一家人就这么散了。小时候,父亲不止一次对我说起过,而我那时只有听故事的感觉。再后来,辗转打听联系,得益于母亲和曹婆婆的有心,除了三爸外,父亲和其余弟弟妹妹都陆续相认。最早联系上的是二爸,七十年代就相认了。在八十年代初找到了四姑,又通过四姑找到了六爸,刚开始,六爸有些顾虑,怕引起养父家人的芥蒂,除了逢场天到我母亲杂货摊前打个招呼外不敢相认。在我念大学那年,五姑通过二爸联系上我,而六爸也大胆了一回,快四十的他买回了一个媳妇算是娶了亲,并且还到城里和五姑相认了。自那以后,父亲兄妹间开始走动。三爸是在父亲去世后我按照父亲生前提及的一些线索通过网络向公安机关发出寻亲信息给找到的。此后,逢年过节或者母亲生日,大家都要聚聚,言及往事,无不唏嘘。如今,父亲、四姑和二爸都过世了,六爸和三爸,却是一直没有机会相见。
在父亲几兄妹中,六爸送养的那一户人家最是艰苦。六爸一直在乡下,临近四十才娶妻生子,长年劳作压弯了他的腰,身材也异常矮小,脸上皱纹密布的更显苍老。当我在车站见到他时,比从前更老了,佝偻着身子,背着一个大背篼,那里面装了自家种的花生和熏好的腊肉,抖索着掏出一包香烟拆了递我,而自己却又掏出另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嘴里不住说着客气话。恰好三爸也从重庆赶来了,约好就在我家外4路公交站先见见。等了没一会儿,三爸从公交上下来,六十三年,兄弟终于相见了。看得出,那是相当的激动。三爸爽直,拉了六爸的手动情地连声说:“唉,六弟,你受苦了!”又转头对我说,“当年送出去时他白白胖胖的一个孩子啊,怎么现在又矮又瘦哦,这些年真是太苦了。”那一刻,听得我鼻子发酸,赶紧领他们往家去。
母亲在厨房做饭,我泡了茶陪着,听他们哥俩聊着往事,偶尔我也插话,把从父亲那里听来的说给他们听,家族的那些历史,填补着大家记忆中的空白。
至此,一家总算团圆了罢。忽然想到,或许天意如斯,于父亲七年祭日也算有了更好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