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早餐

邹明俊归来的第一天，在欢声笑语中结束。原本当晚要赶回宿舍的明丽，留在了老房子，兄妹俩回忆起小时候的囧事，聊到十二点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明丽起床给大家做邹家早餐“老四样”：小米粥、馒头、咸菜、煎鸡蛋。早餐准备妥当，她留下便条，把馒头鸡蛋装好放在包里，然后轻轻关上门。

虽然声音已经很轻，邹明俊还是醒来了，因为他的生物钟已定格在6：30。他洗漱完，来到客厅看到一张便条：

哥：“老四样”已做好，咸菜和鸡蛋在餐桌上，小米粥在电饭锅，馒头在蒸锅里。如果凉凉，哥，你就加热一下，照顾好爸妈哦⊙∀⊙！ 我今天上早班，我会早点回来的。

落款：明丽

看完便条，邹明俊暗自说道：明丽的字写得更飘逸了，这练过字的就是不一样，一出手就知道不一般。不过这最后的笑脸太丑，幼儿园水平都比这个好看。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此刻，邹勇昌和王亚梅还在睡着，昨晚也是陪着兄妹俩到十一点才睡。邹明俊心想，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什么时候起来我就什么时候吃饭，好怀念共进早餐的日子。

客厅里，枣红色的高低柜二十年前就在，还有沙发、茶几、椅子，都是老物件。屋内的陈设还依旧是十年前的样子，虽然算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在邹家每一件家具都很不平常，它们都有一个故事，让他倏地回到过去。

枣红色的高低柜依然在离窗户最近的拐角处，是街道郑主任送的，他家换家具时淘汰下来的；

沙发是派出所马所长从朋友处低价买来的，自打小妹出生就在家里落户了；

这书柜可有来历呢！邻居耿眼镜在家具厂做木匠，看邹家人过得辛苦，向厂子说明缘由，厂里便同意把残次品便宜卖给他，他刷油漆、找车，还把自家孩子的旧书一并送到邹家；

写字台是父亲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桌上的油漆有些掉皮，像干裂的树皮。在二十年前，这可是邹明俊每日最喜欢的去处，一盏灯，一本书，足以陪伴他度过整个童年。

还有那个传家宝，邹明俊最讨厌的摇摇欲坠的床，那是邹明俊祖爷爷传下来的。时间太久远，躺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为这邹明俊跟爸妈从五岁抱怨到初中毕业。邹勇昌舍不得把这床扔掉，毕竟是祖上留下的，再说家里也实在拿不出钱买新的，明俊只能凑合着。

邹勇昌儿时得过猩红热，后来耳朵就听不到声音了，六岁时，邹明俊的爷爷把他送到聋哑学校学习文化课和手语。

王亚梅未满周岁，高烧一直不退，邹明俊的姥姥以为是普通发烧，因而错过最佳救治时间，耳朵落下毛病。

十聋九哑，王亚梅听不到声音，三岁时还不会说话，家里人都急疯了。八岁时，才误打误撞联系到聋哑学校，举家搬至秋水这座城市。

王亚梅就读的学校和邹勇昌是同一所，只是比她大好几级，算是她的学长。

邹勇昌上学早，手语学得也很快，发音很准，在同龄聋哑孩子中算比较突出的。

王亚梅刚去聋校时，很难和小伙伴交流，曾一度自闭，邹勇昌时常额外帮她辅导手语，一遍两遍三遍地教，慢慢地，王亚梅也能和小伙伴沟通交流了。

后来他们恋爱结婚生子。

回忆被推门声打断，邹明俊抬头看到父亲起床了，“明俊，起来这么早啊？再睡会儿去！”

看父亲走路有点踉跄，邹明俊连忙扶住他，想用手语，可太久没用，有点生疏，他在邹勇昌耳边说：“爸，我每天都是6：30起床，习惯了。你还睡会儿不？”

邹勇昌听到了明俊的话，冲他摆摆手，“我每天七点起，九点睡，规律着呢！”

邹明俊扶父亲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母亲也起来了，三人共进早餐。这是邹明俊经常在梦中浮现的情景。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再加上咸菜，还有小米粥，这简直就是完美的早餐组合。小时候觉得日子苦，长大后才知道能和家人一起吃顿早餐，那苦也是甜甜的。

邹明俊有点意外，父母非但没有一句埋怨，还绝口不提十年前的那件事，更使他生出愧疚感。感慨道，自己太多虑了，真该早点回来。

这间昏暗、狭小的老房子，一家人住了二十多年。邹明俊并不在意，它的新旧、大小和环境，他不再有一丝嫌弃，因为这儿有爱，有家人，有笑有泪，还有他儿时的记忆。

明俊知道，只要他回家，其他事情都不是问题。快乐总是短暂的，该来的总会来。明俊得为日后的生计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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