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春生跺了几下脚,将鞋底的雪泥甩干净,才推开小房子的门,抱怨似的说道:“这天也太冷了。”
杨叔喝了口水,放下手中的报纸,慢慢的回道:“谁让你下雪天还来的,这么冷的天,胡闹!”
春生笑了笑,没说话。
杨叔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就继续看他的报纸了。
春生接过杯子,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杨叔是春生家的邻居,退休后托人找了份看墓的活。有时候春生妈不放心,就让他过来看看。一开始他还觉得墓地挺渗人不愿意来,但呆久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或悲伤或平静,只觉得人无论生前如何,到底都是要在这里沉睡,等待亲人朋友的问候——只是有的墓时时有人来,有的很少有人来,有的就像被遗忘了似的。每每想到这一点,春生就觉得有些悲伤。
他往四周望了望,通过玻璃窗,刚好看清周围的环境。连着好几天的大雪,窗外从天到地都是白色,远处的墓碑和雪连成一片,一直延伸到天际似的,看不见尽头。春生想:这种天气,应该没人会来了吧。
谁知刚这么想,就远远地看见有人过来。走近一看,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帽子,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花。或许是雪太大了吧,即使穿得很厚实,年轻人的脸还是很苍白。他看着对方,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对方看见春生打量他,下意识的把帽檐又往下拉了拉,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然后朝着春生点了点头,就朝着刚建好的新墓走去。
那片新墓刚建好,离小房子不远,墓碑稀稀疏疏地立着,很是显眼。春生看着他走向其中一个墓碑,放下手里的花束,低头说着什么。
春生有些好奇,这种天还来,应该是有亲人去世吧。
“看什么呢?”看春生一直往窗外张望,杨叔放下手中的报纸,问道。
“没什么。”春生转过头,看见被放在一边的报纸,笑道:“杨叔,又看社会新闻呢?”
“嗯。”杨叔点头:“前几天有个年轻司机不小心撞死了人,这几天正说这事呢。”
“哦。”春生想了想,说:“我知道这事,当时我还在现场呢。要不是那个路人突然横穿马路,再加上雪天路滑,应该也出不了事。”说完,顿了顿,又道:“那个路人还挺年轻。”
“唉!可惜了。”杨叔叹了口气。
确实可惜,春生想,听说那个路人没什么亲人,连墓都是朋友帮着安置的,大概很快就会被遗忘吧。
这么想着,春生有些坐不住了,就出去走了一会儿。走着走着,看到刚刚那个年轻人看望的墓,他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走近,他看见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带着笑,显得很有朝气。春生看着照片,觉得他和刚刚那个年轻人一样,似乎在哪儿见过似的。他低头,看见碑前放着一束白色的花,被摆放的很整齐,花和叶子也被打理得很干净。或许是被雪打过的原故,花束上还残留着许多晶莹的水珠,看不出枯萎的痕迹。有几片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和雪几乎融为一体。
春生看着照片上的那张有些英气的脸,和地上那束还未枯萎的花,突然想起他在哪儿见过这两个人了:前几天的街上,那个年轻的司机,和横死的路人。
他有些愣住了,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雪花,悄无声息地下着。他站在那里,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凉凉的。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就“咯吱咯吱”的走了。
春生回到小房子,杨叔还在那儿。他问:“杨叔,之前那个车祸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杨叔摇摇头:”人都没了。”
春生说不出话,转头,看见雪还在无休止的下着,好像要将什么淹没似的。他想,那束花,大概很久都不会枯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