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端午是一个重要的节日。
在小孩子眼里,“重要”与大人们忙乎的程度是直接相关的。
端午前几天,每晚在煤油灯下,妈妈就开始编“符”了。“符”是用各种颜色的“纸”编的,那种纸的字面很鲜亮,很光滑。妈妈先把纸剪成不同的宽度,因为要编不同大小的“符”,然后排列成不同的形状,粘在比较硬的纸上,最后背面还要粘上新采的艾,再糊上一层纸固定,一个“符”就做好了。不同形状的“符”会被安排在不同的地方:街门门头、家门(入户门”门头、家里别的门的门头上等等。妈妈每年还会编一些特别的“符”,它们从大到小摞起来,越往上越小,每一层的四个角都挪开一个角度,最后那些“符”看起来是旋转着变小的。这些“符”背面也会粘上艾草,最后用别针别在我们胸前,类似现在的胸花。于是上课、走路,我都会闻到一点淡淡的艾草香。像有的人家没有那么多的彩纸,把烟盒拆开,在炕席下面压几天,拿出来也是平平展展的了,用来编“符”,也不逊色,要的是那份子重视和虔诚。
巧手的姑娘、媳妇们还会缝各种各样的香包。她们平时珍藏的各种花色的布头、各种颜色的线都派上了用场。她们有的在家里缝,有的干脆三五一伙聚在八虎爷的街门口,摆开架势,穿针引线。这些姑娘基本上是我的本家姐姐。我现在想起来都惊叹,姐姐们的手怎么可以那么巧!香包形状各异,公鸡啊,老虎啊,辣椒啊……也有的很简洁,就缝成三角形的或四方形的。大的巴掌大,小的便只有黄米粒大。我最喜欢的还是那种像“心”一样形状的香包,我们老家叫“簇簇”,现在想来是不是该叫“蹙蹙”,因为它是需要用线把布弄出褶皱的。缝好后,在“蹙蹙”下面再缝上流苏,一针穿到顶部,线留开足够长度,因为要挂在扣子上。姐姐们让我特别佩服的是,她们缝的“簇簇”不仅样子多,还快!一上午工夫,便能“变出”一把各式各样各种大小花花绿绿的“蹙蹙”。
妈妈也是巧手媳妇们中的心灵手巧的一个。白天在学校上完课,回家还要批作业。批完作业后,就开始在煤油灯下缝了。妈妈比别人更多了想象力和创造心,所以我们门口上或衣襟上的“蹙蹙”形状总有些是别的小伙伴没有的。我前几年也曾带着童年的记忆尝试着缝了几个,有那么点意思,想来和小时候的濡染有关。
还没说香包之所以“香”的原因呢。香包要留口子,里面会放一种香草,我们老家叫“地娇娇”或“地椒椒”,学名不详。我曾经查过,南方人好像是用来炖肉的,我们没吃过。它开着紫色的小花,花叶都是香的。对这种香味,我从小就很迷恋。
后来老家人给了一点点,我前几年都装在那几个自己缝的小香包了,那香味持久不褪。今年来呼市培训,端午放假一天,没有条件缝这些,出去碰到卖五色线和艾草的,买了一小束艾,两根五色线,手腕上、脚腕、衣襟上、包上都绾了一节,算是应景。那线是化纤的,滑得很,但有那么个意思也就行了。
这就说到巧手的姑娘媳妇们搓二色线和五色线了。二色线是红黄,五色线是红黄绿白蓝,具体代表什么意思,已经惘然。总之五月初二,戴二色线;端午那天,便要戴五色线了。和“蹙蹙”们绾在扣子或扣门上,那几天的衣服谁还没有几个“蹙蹙”几根五色线呢!端午过后,“蹙蹙”们还一直戴着,五色线要趁端午后的第一场雨来时,放到街门旁的水道,让其顺水流走,寓意带走灾邪。
端午那天早晨,天不亮,大人们便又要去野外,采最新鲜的艾,然后泡在水里。等我们早晨醒来时,一定要用艾水洗脸,消灾辟邪。那个时候,每个人都有强烈的自我暗示:我用艾草水洗脸了,身上还戴了“蹙蹙”和“符”,这一年便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端午这几天,我家就主要吃粽子,在我记忆里,一天三顿,都是妈妈包的粽子,吃不腻。对粽子,我也是迷恋的。我吃粽子,不爱蘸糖,就喜欢那种粽叶、糯米和红枣天然融合的清香,也喜欢粽子棱是棱角是角的形象。后来长大一点,便能和妈妈一起包了,哈,我包粽子,那也是从小练就的“奶功”。
这几年,端午前一个月就能吃上粽子了,便不觉得稀罕。有时候会买上那种软塌塌不成型的,很是遗憾,认为包的人为了省米弄得对不起“粽子”的名字,太遗憾!
临近深夜,匆匆写这么几笔,怀念端午,也怀念明媚的童年。时间匆忙,连回忆都匆匆结束,文字更来不及斟酌、修饰、润色,近似原生态式的质朴。
明天就是“端”六了,继续培训。匆匆搁笔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