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是毒果呀!!
01
陈思牧在女生宿舍的公共浴室里站着尿了,众目睽睽明眸烁烁之下。
陈思牧裹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跑出了那栋女生宿舍楼,外面的风簌簌的吹着,毫不客气的穿透基本不起一点保暖作用的大衣。
那件衣服是陈思牧爸爸的。
爸爸常年在家干农活的时候都披着这个,但这次陈思牧来北方上学,便装给了她。大衣里的棉絮都已经被挤压的失去了厚度,而且很是沉重,相比于舍友的轻薄羽绒服来讲。
可羽绒服所代表的价格数字,可不像它的重量一样。
还好里面还穿着一件衣服,虽然有点薄,刚刚从浴室出来,着急忙慌的赶到宿舍披了件衣服就跑了出来。
陈思牧看着学校门口的大街上,人潮都在欢呼喜悦着自己的事情,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伤心难过。
来到这个城市差不多一个星期了,可仍然不习惯这儿的气味和人群。永不熄灭的高楼上的霓虹灯,车流不息的立交桥,摩肩擦踵的人群。都在大声喧嚣着,她是个外来人,不配在这个城市里待上任何一秒钟。
陈思牧在凛冽寒风中走着,没有节奏的步伐让自己撞上了一对情侣,那个女生好像见了鬼一样的躲了一下,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那些只有穿的人才可以见到的赃物。
还有回头瞥向陈思牧的那个眼神,她已经习惯了。至少每天都在宿舍里接受这种眼神的洗礼。
有些刺,是竖给外界看,专门保护自己的。
陈思牧收紧了自己的大衣,减小自己在世界里占有的体积,减少碰触别人的机会。
这个城市里的星空也没有家里的温柔。
2
陈思牧想起来临走的那天,爸爸给自己讲的话。
“到那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不要熬夜,不要攀比,要跟别人好好处。出门看父母,在外看朋友,所以要多多交朋友。对别人要温和不要发脾气,在宿舍多做点活,钱不够了,就给家里说。”
还有上车的时候妈妈塞进自己手里的那一个布包,红色的布里面还有一层卫生纸,最里面才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钱,零零散散的。
“呵”,陈思牧坐在操场国旗杆的台子上,头发被风吹的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成绺儿的还没有干透。
爸爸妈妈沟沟壑壑的皱纹中,被丝丝的泥土色滋润了半大辈子,每一处都代表着他们曾为脚下的土地所播种下的每一粒种子。踏踏实实了一辈子的两个人,从没有踏出过家里的那一个小村子。所以,他们教给陈思牧的都是勤快老实温和与平凡。
他们从没有见识过势利,攀比,污浊,看不起。
当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用行动和眼神来表达着对你的嫌弃和蔑视,当一切的表达都比语言更有杀伤力,那些善良的勤快和老实都会更令人看不起。
陈思牧数着那个男孩的步伐,他好像已经跑了四圈了。
静静的风声可真美丽,胜过那一群人的欢笑和熙攘。
陈思牧想起来今天宿舍的地还没有打扫,但那又能如何呢?扫得再干净,听得更多的也不是夸奖和感谢。
而是“农村里来的人也这么讲卫生吗?”
“假干净,真做作。”
“你竟然还在用大宝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你听过雅诗兰黛和swisse吗?”
“真土,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这衣服都过时多少年了,这还是人穿的吗?”
“哎哟,小农村竟然还用肥皂。”
……
陈思牧不知道爸妈教了自己十八年的那种淳朴,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她想做一个坏女孩,去大声的回答她们,
“肥皂和大宝都很好用,我吃穿用住都没花你们的钱,关你p事。”
想去教他们如何做一个善良的好人,用耳光来教导。
可是她不能,她要委屈求全才能在这灯火和人心都通明的城市里生活和生存下去。
陈思牧什么都没有,仅剩的自尊心更不知道用什么来守护。
03
风好像变大了,进了陈思牧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迎风流泪,反正是哭了。
那个男孩还在跑步。
明天学校应该都知道,有个叫“陈思牧”的女生在公共浴室站着尿了吧。
这是陈思牧到大学之后的第一次洗澡,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公共浴室。
家里也没有太阳能,父母只是在家里的房顶上装了个水桶,夏天太阳好的时候,水经过一天的照射,傍晚的时候就会变热,就可以洗澡了。当然过晚的夜和冬天的时候是没有热水澡的,只能在自己的屋子里拿着毛巾擦擦。
陈思牧为了洗这次澡下了很大的功夫。她观察舍友都是穿着睡衣去洗澡,而不是直接穿着衣服去浴室。所以她翻箱倒柜找出姐姐给自己的那件过膝的大背心,表姐怀孕后就不能穿了,就给了自己。
她还在没课的时候偷偷往浴室溜了好几次,观察在集体浴室洗澡的步骤,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洗发膏护发素。
陈思牧还发现,好多人洗澡之后都在往身上摸些什么东西,后来在室友那发现是身体乳,据说是保湿的。
她从来没见过,想到自己那起了干皮到扎手的皮肤。
陈思牧准备好了一切用品,还把自己的毛巾洗了两遍,用力去搓尽管搓不掉的黄色。
穿了那件大背心,拿着饭卡就冲向了浴室。
一切都来的像她观察的那样,按部就班。
陈思牧把卡往刷卡机里一放,当热水从头顶浇下来的那一刻,她释放了。从未经历过的一股热流,有种融入这种环境的热烈的喜悦。
她看着走进走出的一个个肉体,当自己沉没在这些赤裸的人群中的时候,有一种满足感,这样才不会感到自己比别人缺少些什么,也没有人给自己投以鄙视的眼神。
一股水流冲下,洗去那满身的沐浴露,陈思牧的心更紧张了,已经快结束了,到了最后阶段更不能出现一丝丝差错。
又一股热的水流冲下,不过是从两腿间,脚下一滩黄色,处在那白色泡沫和洗澡水中,格外扎眼。
陈思牧忘记了自己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和失禁的坏毛病。
她抬头,看见了她的室友在盯着自己,用常对待自己的眼神,嘴角还带着陈思牧看得懂的笑容。
可陈思牧释然了,她知道,终于可以做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