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澄的鸡蛋打进白白的面粉,葱花一撒,白白绿绿。
慢倒水,细搅拌,直至蛋液与面粉完全交融,稠稀适中。
将这新鲜的面糊倒进热热的锅中,轻轻一转,便有一层面糊挂上锅壁,薄厚均匀。
适时一翻,背面花色已出,蛋香夹着葱香,幸福满溢……
我从小生长在厦门,主食皆以米为主。吃惯了稻米,就对北方的面食有一种貌似天然的抵触感。
从包子饺子,到馒头面条,也是从来谈不上喜欢。但我唯独对一种面食情有独钟,那就是奶奶摊的鸡蛋饼。
说起奶奶,这是一位祥和,慈爱的老人家。不多言,不多语,但总觉得她充满睿智。
我小的时候,奶奶还年轻。那时候我总爱四处和别人比个子,和奶奶一比,正好到她衣服的第二颗扣子。比个子的时候,奶奶正拿着铲子在厨房里忙碌,锅里热热的騰着我最爱的鸡蛋饼。
黄澄澄的鸡蛋打进白白的面粉,葱花一撒,白白绿绿。慢倒水,细搅拌,直至蛋面交融,稠稀适中。
这新鲜的面糊倒进热热的锅中,轻轻一转,便薄厚均匀;适时一翻,背面花色已出,蛋香夹着葱香,幸福满溢……
每次奶奶摊好蛋饼,我都顾不上烫手,拿起一张便咬。
那时候,只觉得,饼皮劲道,松软可口。鸡蛋使面变得蓬松,有时还能看到气孔。
鸡蛋的味道在葱沫的调和下去了腥味,到此时只有一种淡淡的鲜美。不咸不淡,味道刚好。不加咸菜,不加酱料。光是只一张饼,就让我爱的不行。
奶奶摊饼的时候,我总爱站在旁边陪她聊天,听她说话,从小到大,一直没变。听她说说邻里街坊的家长里短,听她说说家里那么多老老少少的童年往事。
有的时候,她也回忆青春,说起她去苏联的时候还那么年轻,说当时苏联姑娘的长裙子有多么漂亮……
往事虽然多,但是也经不起这么长的岁月,这么多的讲述。
一件事情有时候被奶奶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她也浑然不知,仍是像第一次提到时那么兴奋。
纵然,是听了无数遍了,可每一次我也还是觉得那么津津有味。
只要她讲,每一句话我都愿意听,只要她想,每一寸笑容,我都很珍惜。
其实啊,她说什么都不那么重要。只要她在说,我在听,就够了。
奶奶是山东人,说了许多的普通话仍旧没有抛掉字里行间的山东味。听惯了,就觉得山东话特别好听,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可爱。
这些年,我也去了不少地方,也吃了不少餐厅。天南海北的,菜单上总是能找到鸡蛋饼。
但总是觉得……那些鸡蛋饼不是太薄,就是太厚,鸡蛋香味不够,饼体也没那么松软。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没有奶奶做的那么劲道可口,香嫩好吃。
奶奶知道我对鸡蛋饼的喜爱,每次见面,必定是让我吃上一顿鸡蛋饼才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若是真有一次没吃上,那她定是会在电话里次次念叨:还没吃上鸡蛋饼就走溜哇。听见她失落的语气,一下子就心疼得一塌糊涂。
奶奶,终究是老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岁月一丝一丝染白了她的头发。渐渐的,她的眼神不那么明亮,记忆力也大不如前。
有时候摊鸡蛋饼忘记加盐,有时候,又加了两遍。
记得有一次,她把饼摊糊了。看着黑漆漆的一团面饼自责良久,急匆匆地重新和面要给我再做一张。当看到她自己一个人躲在厨房吃那张糊的一片焦黑的饼时,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我真的好心疼她,她的每一个成品,好了坏了,都是我爱的。
我一把抢过盘子,拿起来就咬了大大的一口,吃着糊了的饼,心里一阵辛酸。
奶奶见状,急着要抢过来,我强忍着眼泪,抬起头,笑着打趣她:“你不是常说糊饼烂汤不伤人吗?”
她看着我又看着饼,无奈地笑笑。看似一副拗不过我的神情,但我却看见了她眼神中满溢的欣慰。
其实呀,我想让她知道,即使摊糊了还是比别人做的好吃好多倍,因为,这张饼里满是爱。
年华易老,心不易老。物是人非,心意不变。
那么多年,奶奶养大了自己的孩子,又去养孩子的孩子。这一大家子的辛酸苦辣,全都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一辈子为家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老了,老了,也从未放下牵挂。
奶奶是个多好的人啊,岁月你别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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