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耀哥

阳光晴暖,岁月静好。

我独自在郊外的路上走走停停,时而仰望蓝天,看白云慵懒地变幻万千,自娱自乐;时而望向远方,感受那种空旷和渺远,心里隐隐地生发出莫名的情愫和感慨.......

呼吸着自由而清新的空气,享受着宁静带给我的幸福感觉,我一时间感觉自己快要迷失在时光温柔的怀里了......

手机在包里微微地震动,轻轻地中断了我的幸福之旅。

是霞姐打来的,接电话的一瞬间,我的思维快速地打了个小结:“霞姐有什么事呢?是要给浩然补课吗?是要推荐一名学生来我们学校上学吗?......”

电话随即便接通了,“姐姐,怎么了?”我很轻松地问道。

“丽珍,你耀哥不在了。”霞姐平静地说

“啊!......”我一时无语。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这些年耀耀哥哥精神失常的样子,浮现出作为爸爸妈妈的大伯大妈为了照顾这个儿子而付出身体尤其是精神上的辛苦和煎熬,以至于日渐憔悴衰老的身影,浮现出作为亲姐姐的霞姐为了这个弟弟每天操劳奔波,任劳任怨的疲惫的脸,我鼻子发酸,眼睛温热,心里觉得难受,更多的却是激动.......

“嗯,知道了,姐姐。”我低声回应。

“你通知一下老家的人......”。她继续吩咐。

“好的,放心吧,姐姐,我们一会相跟着就过去了。”我心疼地安慰她。

挂了她的电话,我便迅速拨通家里的电话,一一通知家人,告诉他们赶紧前往大妈家,我也随即出发。

赶到时,只见大妈家门口已聚集了很多人,都是一些街坊邻居。虽然处在新型冠状病毒肆虐之际,大家各自都戴着口罩,但是我看见他们的眼里都闪着光,闪着关切的热情的光。我看见他们被口罩遮挡下的嘴一直在动,在争相出主意,想办法,在筹划安排耀哥的丧事。

我默默地走到大妈跟前,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大妈看了我一眼,想要说什么,我拍拍她的肩,向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说话,不要难过,有大家在......

好心的邻居中几个管事的叔叔最后商定,在这个非常时期,处处都在禁通封行,对于耀哥的丧事就一切从简了,大家戴好口罩,只帮忙,不吃饭,老家的亲戚们派几个代表过来吊唁一下就回去,然后和其他人在下葬那天直接赶到墓地就行。

就这样,没有嘈杂喧闹,不走各种形式,人们各负其责,各尽其职,大妈家里,依然如初,只有最亲的人陪着耀哥。

“白发送儿北风唤,黄土埋骨夕阳哭”的晚联在临近天黑的微风中欲被吹起,却终被固定在那里,真是像极了谁的呼唤,像极了谁的难以抑制的悲伤......

我静静地立着,凝望着耀哥的遗像,思绪纷纷绕绕飘向久远的远方,往事点点滴滴渗透心间……

爸爸和大爸是堂兄弟,霞姐和耀哥都是大爸的孩子,他们分别大我四岁和两岁。幼年时,他们都住在县城,而我们家在乡下村里。虽然空间上有所限制,但我们之间却情谊深厚。每逢假期,不是他们回来老家找我,就是我去城里找他们。

年少时的那些个好时光啊,想想都会让人激动得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记得我们总会相跟着一起去往村里的学校。

我们奔跑嬉戏在操场厚厚的泥土上,欢笑声回荡在空气里,穿越至云霄之上,汗水被我们肆意挥洒甩落,童年的奔放和勇敢就这样被诠释的通透无比。

宽阔的操场四周长满了粗粗壮壮的桐树,每逢桐树开花时节,香气浓郁扑鼻,或白或粉或紫色的桐树花成五角星,像一个个造型婀娜的喇叭,它们的尾部被巧妙地镶嵌在一个个铜铃里。

我们时常会小心翼翼地把花儿摘下,将花的尾部放入嘴巴里吮吸,让那种甜甜的汁液透过舌头沁入心脾,然后满足地丢掉花儿,留下铜铃,然后再把足够多的铜铃一股脑儿地带回家里,用针线穿连起来,最后把线头系住,一串铜铃便密密匝匝地在一起了。

我们会把它戴在脖子上,或者套在手腕上,彼此四处炫耀。也会拿在手上,当成蛇一样地去冷不防地吓唬别人,然后看着对方被突然吓到的表情坏坏地哈哈大笑。

记得那个时候的太阳总是特别温暖,照在我们每一个人微笑的脸上,暖进我们每一个人快乐的心里。

耀哥那时侯说话不太清楚,但我依然记得他笑得手舞足蹈的样子……

我们时常玩的疯的野的忘记了时间,然后妈妈的喊叫声便会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回荡,我们像一群乖乖的小兵,被首领召回。

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大爸家度过的快乐时光。

大爸家的房顶上有一方宽宽大大的用水泥砌成的池子,夏天的时候,大爸会往池子里注进水,然后借太阳似火的热情来温暖,不久水就会变得暖暖热热的了。

下午一两点是水温最好的时候,我们便会一起爬上房顶,投入那一池柔柔软软的水里,相互抓住对方的脚后跟,像一条条长长的鱼在水里绕着池子的四周转圈圈,游来游去。

真是记不起来,那个时候的我们是如何自然勇敢地穿着短衣短裤,相携相跟,跳进水里,然后又像落汤鸡一样从水里爬出来......

现在想起来真是觉得不好意思,脸都红得开始发烧了。但当初的纯洁无瑕,幼年的简单无忧,永远就潜伏在内心的最深处,潜伏在那里,陪着我,不孤单!

后来,后来的后来......

为了学业,为了理想,为了生活......

我们彼此无暇顾及对方,无暇牵念对方,只是从家人的叙旧谈话中偶尔提及,才会深深地想念,深深地遗憾,深深地心疼......

耀哥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继续求学,不能工作上班,只能每天窝在家里,躲在家里,憋在家里,然后,慢慢地,满满地,心里精神失常......

然而最初的美好却被他牢牢地锁在了心里。他不记得一切事,他不认识任何人,然而最初几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居然能在封闭已久的心里,为我留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窄窄的位置,居然能艰难地从那么久远的记忆深处找到那么一个熟悉的影子来和我呼应!

每每我喊到:“耀哥。”

他总是会盯着我半天,然后含混不清地叫出:“丽珍。”

然后,我,泪如雨下……

这么多年,他已然浑然不知这世间的曾经或正在发生的一切,甚至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

这么多年,小时候待我很亲的大妈,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女英雄一般的大妈,为了耀耀哥,他和大爸受尽煎熬,身体大不如前.......

这么多年,小时候那帮孩子里的老大,队长,我的霞霞姐,一边忙自己的生活,一边替大爸大妈分忧,竭尽全力承担着自己作为姐姐的责任,也显得憔悴了许多……

如今,耀哥终于摆脱命运的束缚,扭过头去,不愿再看到亲人们被“无知无觉”的他折磨得痛苦的脸,静静地离开了.......

耀哥,希望你一路走好,希望你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不要再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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