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罗马见闻录（5）

这是非凡的一天。第三军团的大营迎来了罗马来的贵客，瓦里乌斯家族的元老科斯流克，他的举止高贵而得体，他的丝绸奢侈而光滑，他的名望享誉帝国的中心，正如他的地位一样尊崇。元老莅临营地，如奥古斯都亲临。当海沃斯将军热情地和科斯流克大人拥抱，两人手挽着手，经过列成长队地军团士兵时，将士们以剑击盾，整齐地向罗马的权杖和利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纳列育站在骑兵队之中，作为将军的卫队，他们站在队列的末端，身后就是将军的帐篷。骑士们都下了马，牵着他们可靠的伙伴，端正地站着。正午的阳光照在士兵的头顶，早晨刚清洗过的铁盔反射出锐利的光泽。潘诺尼亚行省的善射之士，海沃斯将军的卫兵，第三军团的骑士。他有着中等的身材，如果不用矮小这样太过直接的说法。他很灵活又矫健，他的身手很好，但更好的是他的骑术，纳列育和他的“闪电”很少分开，如果不是将军不允许闪电脱离军团马匹的统一管理，他恨不得和闪电同吃同睡，一直在一起。

“你干脆娶了这头温顺的母马吧”戴肯常常这样取笑他，“你情人的草料上足了吗？”

队长正站在他的右侧，向两位大人行着注目礼。纳列育知道戴肯其实也对他的马爱护得紧。骑兵队里这些人，其实都一样。每到下雨天，营地里泥泞不堪，队长总会带着大家第一时间去马房检查茅草有没有空缺，人可以淋着，马却不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戴肯的马叫做烈火，真是个好名字。那是一匹野性难驯的公马，在战场上，它驮着队长一起冲锋迂回，纳列育很欣赏这匹马的力量和速度，但是在战场下，烈火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他总得留着一颗心，阻止烈火对闪电的侵犯。没那么便宜，至少也得戴肯亲自来说媒。

闪电有些不耐烦了，战马低下头，喷出长长的鼻息。为了第三军团的荣耀，闪电，不要。纳列育抚摸着战马的鬃毛，从耳朵，一直到马背，稍微带着点指甲，来一遍，再用指腹来一遍。闪电渐渐平静下来，顿了顿马蹄，安静地等待着主人地命令。

“科斯流克，您将见证一场伟大地胜利，就在不远地将来，我们会让奥古斯都的荣光更加璀璨”，将军的声音更近了。这会儿，元老正和煦地微笑着，银发在阳光下，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着，丝绸地质地轻柔，也随着老人地步伐优雅的摆动。纳列育站的更直了一些。

多么智慧的客人啊。那满头的银发，一定是智慧的结晶。“戴肯，将尊贵的元老阁下的侍从们带到我的偏帐里休息，用我们最好的酒和清水招待他们”。经过队长的时候，将军停下脚步，吩咐着。元老含蓄而不失礼仪地向队长微微颔首，表现了一个真正地贵族对普通士兵的礼貌和谢意。

两位大人走进了帐篷，戴肯随后喊住了纳列育和弗莱克，由他们负责营帐的防卫。这是一件轻松的差事，森严的大营之中，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需要战斗的，两位大人的安危毫无担心的必要。但让罗马来的贵客见到我们第三军团的壮丽军姿是非常重要的。纳列育又整理一下板甲，把短剑扶正，特地取过一杆长枪，再找第三大队的罗宾尼尔借来他的方盾，全副武装地站在将军的帐篷外。

到了日头偏西的时候，沉重的方盾已经让他不堪重负，再也不能维持提盾在左手，右手还扎着长枪的雄壮姿势。弗莱克这个狡猾的家伙，没有拿盾也没有拿枪，一柄短剑挂在腰上，就那么轻松地背着手站在那里。这会儿正眯着眼看着落日呢，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西西里的人果然和传言中一样，都是一些好吃懒做的滑头。纳列育轻轻把方盾放在地上，用手扶着上面地边缘，稍微舒服了些。不知道闪电的草料上了没。

红日西沉，残阳如血。

当元老的侍从送来精美的食物和丰盛的瓜果，玛瑙一样的葡萄从纳列育的眼前经过时，士兵感觉口中的干面包有些难以下咽。“见鬼的贵族，”西西里人却早早吃完了他那份口粮，正低声咒骂着。“纳列育，把你的盾拿好了，这次的客人没那么简单。”

你发现什么了？纳列育吞下他的口水，又撕了一口面包，等着弗莱克的下文。

“你是个新兵，纳列育”弗莱克拔出他的短剑，“军团已经开拨了这么久，我们已经抵达了这里，劳军的使者不会这么晚才到来。”

“所以有什么不对吗？从高卢到这里的道路这么泥泞，又是经常下雨的时节，也许只是路上耽搁了罢。”尽管并没有什么不对，出于对老兵的尊敬，闪电的主人还是尽快吃光了自己的面包，提着盾牌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当黑暗降临，火把点起的时候，忠诚的卫兵守在将军的营帐外，没有命令，没有人可以靠近。营盘里和往日别无二致，远处的喊号声隐隐传来。

一声重响，两位大人可能起了争执？纳列育有些犹豫，抬起盾来，他看见弗莱克摇摇手，然后像没听到一样继续站着。好吧，西西里人。于是卫兵继续保持着警戒，月亮流着淡淡的银辉。

直到将军的声音从营帐中传来，“你们都进来吧，今天我们和罗马来的朋友们一醉方休。”

弗莱克向他使了个颜色，于是纳列育带上盾牌，也钻入营帐。将军站在沙盘前，月光照进来，元老倒在地上，亚麻色的丝绸吸足了鲜血，已经变成了褐色。一阵金属的摩擦声，士兵们单膝跪地。奉命于将军，他们毫无犹豫，如果这里有人背叛了罗马，那么一定会被诛杀。

“弗莱克，还有你，孩子，抱歉我还没记住你的名字”将军扶起了他们。纳列育不太敢抬头，面对大自然的险恶和野蛮人的刀剑，他毫无畏惧，此刻却不敢直视将军的眼睛。“将军，我是纳列育，从潘诺尼亚来，在高卢加入军团，因为善于骑射被编入卫队，戴肯是我的长官。”

“听我说，纳列育。”他还从没有这么近的看过将军的脸庞，海沃斯，第三军团意大利加的长官，他的脸上有着很深的疤痕。"我不知道你们会如何看待这一切，但我可以保证的是，这一切都是因为罗马，为了我们脚下的这些土地。"

纳列育点点头，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将军站直了身子，“弗莱克，去把戴肯喊过来，把号角吹起来。”老兵举起手，向将军敬礼，快速跑出了营帐。“纳列育，跟我一起到门楼集合。“

“是的，将军！”

号角吹响，军营瞬间喧嚣起来。十几骑集合在门口，披挂整齐，纳列育站在最左侧，闪电嗅到了士兵紧张的心情，不时扭动身体，几乎让他牵不住缰绳。将军把军令一个个分发下来，从最右侧开始，到纳列育结束。蜡烛油封着羊皮卷的口，紧紧地粘着，这样才方便被塞入胸甲的夹层。

”弗莱克，还有你，纳列育。“军团长把羊皮卷交到弗莱克手中，”第一大队，东北方向，十三里。”

“是的将军！”

海沃斯走上门楼。军团已经在空地上集结，喧嚣声沉寂下来，等待着将军的指示。城门大开，骑士们纵跃而出，举着火把，分散成七股，奔向不同的方向，汇入黑暗的森林之中。当他们的身影难以再用目光追寻，将军转过身来，面向沉默的军团。

罗马第三军团，意大利加，由凯撒在高卢创建，历经高卢、伊比利亚、意大利本土和希腊半岛的战争，由奥古斯都本人赐予荣耀的名字，作为罗马的利剑拱卫北疆。

罗马需要更多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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