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中旬,《星战7》邀请《毒舌》赴美探访导演J.J. Abrams工作室。
Sir因为刚刚从 《长城》回来,忙不开——只好求救于朋友。
风端最合适不过。
他曾供职于《南方周末》,有十年以上媒体报道经验,最重要是,他爱了《星战》30年。
果然,脑残粉一出手,帅到没人有。
文章把Sir看湿了,细节,观点,感情,全中。
不信,你来试试。
文:风端
11月19日清晨,司机在圣莫尼卡的大街上来回兜了好几个圈,然后把我们丢在一栋红色的盒子小楼前,嘴里嘀咕:“地址就是这里了,但……”
他的任务是把我们送到《星球大战:原力觉醒》导演J.J. Abrams的“坏机器人影视制作公司”(Bad Robot Production)。
可是,小楼外所有证据都显示,在这里办公的是“国家打字机公司”(National Typewriter Company)。
这是J.J. Abrams最爱玩的把戏。
他称之为“魔术盒”模式——你看到一个盒子,但是除非打开盒子,否则永远不会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神奇的东西。
走进小楼,墙上的海报证明这里确实是“坏机器人影视制作公司”。
进门的大厅摆着几个大架子,上面摆满各种新奇玩意。
我正在仔细观察苹果公司首席设计官Jony Ive爵士赠送给J.J. Abrams的巨型苹果耳机,脑补要多大的耳朵才能装得进这只耳机。
“坏机器人”首席运营官兼《星战7》制片人Bryan Burk来了,没收了我们的手机。
因为我们将在J.J. Abrams的陪伴下,观看《星球大战:原力觉醒》一段12分钟的片段。
我们是除了制作团队之外,全球第一批看到这个片段的人——但要签署保密协议。
随后,我们被带着参观了“坏机器人制作公司”,详细了解绿幕、声效的幕后制作。
甚至扳动JJ办公室书架上的机关(一本叫Catalog of Magic的书),让我们参观了JJ的密室。
第二天,在洛杉矶卢卡斯影业总部,就是门口立着尤达大师喷水塑像的那个地方,卢卡斯影业总经理Lynwen Brennan,向我们展示了这个曾经是世界最大的独立制片公司的牛逼历史。
他们给我们倾倒出关于星战背后的一切。
工业光魔怎么用特技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天行者混音工作室怎么让观众身临其境、社交平台怎样制造病毒传播、授权衍生产品怎么让大家心甘情愿剁手买买买……
所有看过《星球大战》的人都想拥有的光剑
两天下来,我有点后悔签了保密协议。
协议禁止谈及《星战7》任何未经公开的情节,但可以跟大家分享感受。
那么,我的感受就是:
掌握过载的信息,却不能畅快地跟别人分享,这种痛苦……还是蛮爽的。
首部乔治·卢卡斯完全没有参与的《星战7》,有可能是最人性化、细节最丰富的一集星战。
作为星战的30年粉丝,我有强烈的幸福感。
我用官方公开放出的预告片为例来说明。
美女汉子带着小黑和机器人BB-8逃命,被身后天空中的TIE战斗机飙着激光追杀。
小黑一边歪歪扭扭地逃,一边怀疑地问东问西;美女汉子虽然逃命却保持身材挺拔,淡定自若地回答小黑的问题;BB-8则埋头很专业地滚着逃命……
这短短十多秒,达到了好莱坞工业生产线品质控制最高标准——
观众不管把视觉焦点停留在哪个角色,都能对角色性格产生更多理解和共鸣。
男女主角在一个镜头中互相看不到,却要完成各自人物性格的塑造并产生化学作用。
这对演员的表演和导演的现场掌控度要求很高。
更难得的是,别看BB-8在成片中只负责埋头滚,它的戏份却是同步拍摄的。
在拍摄现场,BB-8的盆子脑袋和圆球身体上各有一根控制竿,工作人员两手调整着控制竿,跟随男女主角一起奔跑,同时操作控制竿,让BB-8做出各种扭头卖萌动作。
在电脑特技如此发达的今天,这是非常笨的制作方式。
因为特效团队早就开发出可以由遥控装置远程控制行动的BB-8模型,少一个需要协调的元素,现场调度和控制的难度就会大幅降低。
但J.J. Abrams在拍摄《星战7》时候,坚持的原则就是电脑特技最小化,尽量不出现凭空添加的完全由电脑生成的元素。
用他的说法,这是为了让画面更加真实,更具说服力。
后期制作时,特效人员给画面加上会喷激光的TIE战斗机,然后抹去工作人员和控制竿,画面上的其他细节全部被保留下来,包括BB-8在沙漠中滚动时带起的沙尘。
擦拭掉控制竿的BB-8,会产生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它行动的轨迹,更接近蹒跚学步的熊孩子。
所以BB-8一经亮相,立刻取代了老星战中的R2-D2机器人,成为新一代卖萌担当。
J.J. Abrams为影片建造了大量满是使用痕迹的1:1的模型,为的就是所拍即所得——不用往上面添电脑效果。
有过了保修期的飞船零件。
有论斤卖的机器人。
这只巨型怪兽,由6-8个人控制,为了让大家在阿布扎比的沙漠中舒服地挤在一起,里面还装了台空调。
真实的模型,会与周围的环境产生真实的互动效果,比如移动时带起的风和扰动起的烟尘。
人控制的行为,会由于人的不完美而产生真实的节奏感。
这是《终结者2》和《侏罗纪公园》以来,电影特技的一个新阶段。
在此之前,电脑特技在技术的道路上狂飙突进,用进步来跟随电影人想象力的跳跃,只有想不出,没有电脑特技做不出。
到了《星战7》,技术一路狂飙突进之后,终于回归到人性的本质。
一部电影,仅靠细节上吹毛求疵,远远不够。
电影本质上是讲故事的一种方式,故事讲不好,细节再精致也然并卵。
《星战7》的故事尤其难讲。
首先,《星战7》自己的故事要精彩,把那些没看过老星战的观众发展为粉丝;
然后,别忘了老星战在过去的38年里攒下的数以亿计粉丝,新的故事得让他们认可和接受;
最后,尽管乔治·卢卡斯理论上与星战再无瓜葛,但新星战能否获得卢卡斯的认可仍然很重要。
前两个问题,J.J. Abrams可能是活着的导演中,最适合的破题人。
JJ出自一个故事之家,全家都会讲故事。
他爸是电视制片人,他妈也是电视制片人,他妹妹是编剧兼电视制作人。
《星战7》有一段预告片,天行者路克叔叔深沉地告白:“原力这东西,在我们家族一脉相承,我爸有,我有,我妹妹有,你也有……”
说得真好!
JJ从电视行业出道。
担纲制作的第一套美剧《大学生费丽丝蒂》(Felicity)就拿到了金球奖和艾美奖,并且一共存活了4季。
在中国的美剧迷中,这套剧的评价也不错,4季的豆瓣评分分别是8.7、8.8、8.7、8.8。
第二套剧《双面女间谍》(Alias)存活5季,也拿到了金球奖和艾美奖,豆瓣评分分别是7.7、8.4、8.3、8.2、8.1。
接下来的《最后单身汉》(What About Brian)和《六度空间》(Six Degrees)稍弱,未能续季。
但他马上就以《迷失》(Lost)逆袭,这套存活6季的神剧拿奖无数,并毫无争议地被列为各种剧评人的有史以来最佳美剧榜单。
电视剧的成功,为他争得了制作电影的机会。
2006年,他导演了《碟中谍3》,并从此接管了这套间谍系列电影的制作。
2009年,他接手了另一套超级IP电影《星际迷航》的制作。
基本上,他接手的系列电影,都能让原本陷入低谷的IP重新焕发生机。
一手抓口碑,一手抓票房,双丰收。
《星战》没有理由例外。
乔治·卢卡斯的问题复杂一点。
J.J.Abrams在我们面前被问到“你为什么放弃了卢卡斯的故事?”时,回答是:
“在我看来,是他放弃了我。”
这是一个很鸡贼的回答。
要弄清这里面的曲折,我们得回到1973年。
那一年,卢卡斯以78万美元的经费制作出《美国风情画》(American Graffiti),最终收获1.4亿美元全球票房。
尽管如此,仍然没有哪家电影公司觉得他到处安利的太空史诗片,是个靠谱的想法。
被很多片厂拒绝后,卢卡斯终于说服一位超级喜欢《美国风情画》的20世纪福克斯公司高管,给了825万美元拍《星球大战》。
由于超支,制作费最终是1100万美元。
这个过程中,卢卡斯跑去跟福克斯公司商量:既然你们都不看好这个点子,不如我仍然按15万美元拿导演费,你们把续集的拍摄权和衍生品获益权给我。
当时,卢卡斯的导演身价已经从拍《美国风情画》时的15万美元涨了3倍,值50万美元。
福克斯公司很高兴地接受了提议。
卢卡斯在《星球大战》片场
1977年首部星战上映。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
从1977年到1983年,他制作了3部星战,1999年到2005年又制作了3部,6集星战电影全球总票房44亿美元,衍生商品总销售额大约370亿美元。
《星球大战》70年代首映时的盛况
35年里,卢卡斯牢牢控制与星球大战相关的一切,确保所有的星战产品,从影视动漫到商品授权,都不离开他规划的故事主线。
《星球大战》陆续出了动画版
他做得很累。
后来的5部星战,没有一部能在票房上超越1977年的经典。
数据来源:Boxoffice Mojo
卢卡斯与粉丝的关系也很紧张。
每当他推出新作品,几个大的粉丝社区都很不满意。
所以,2012年,他68岁时,把卢卡斯影业连同星战的IP,一并作价40.5亿美元卖给了迪士尼。
今年年初,他跟《纽约时报》倾吐苦水:“如果所有人都朝你怒吼,说你是个大坏蛋,我有什么理由继续下去呢?”
卖掉星战后的第二年,69岁的卢卡斯又结了个婚,再领养了一个孩子,退隐回他的天行者庄园,过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然后,迪士尼开启新新三部星战计划时,卢卡斯又忍不住提交了剧本。
但迪士尼拒绝了。
卢卡斯接受CBS采访时有解释原因:
他们说想为粉丝拍片。但人们没意识到(星球大战)实际上是一部肥皂剧,反映的是家族问题,而不是太空飞船。
所以迪士尼不想用我的剧本,而是自己弄一套。所以我觉得走开,让他们自己搞吧。
怨气,有怨气。
过了半个月,接受《华盛顿邮报》访问时,他又表示不会去现场看首映,理由也很精彩:
我现在正遭遇尴尬的现实……我要参加婚礼,我的前女友会在那儿,我的新老婆也会在那儿。
我准备深深吸一口气,乖乖地坐下来,好好享受这个时刻,这是我能做的最理智的决定。
过了一天,卢卡斯又改口了。
他已经提前看过《星战7》,与好基友斯皮尔伯格、哈利森·福特,以及多年红颜知己凯瑟琳·肯尼迪一起。
凯瑟琳·肯尼迪转述卢卡斯的看法:
他真的很喜欢《星战7》,并且会出席洛杉矶和伦敦的首映礼。
看上去,作品最终还是说服了这位可爱的老小孩。
事实上,卢卡斯在古稀将至时,把星战交给迪士尼是一个好决定。
从米老鼠动画到今天庞大的娱乐版图就不用提了,收购漫威后对复仇者联盟的连串开发,收购皮克斯之后对皮克斯创造力的尊重与放大,都证明了迪士尼是全球最懂得运作IP的公司。
举个栗子。
由于星战第一次上中国的院线,是在1999年。因此,不少人担心星战在85后和90后人群里的受众规模。
所以,本月迪士尼宣布选择90后明星鹿晗为《星战7》的中国大使。
迪士尼为中国发行而特制的海报,萌物BB-8被提升到中心位置。
左边是中国版,右边是美国版
这些针对年轻人群的招数很厉害。
通过百度指数可以看到:“星球大战鹿晗”的搜索指数在一周内上升了9400%。
鹿晗和EXO作为“星球大战”的相关词,搜索指数接近电影下载工具迅雷,相当于平添了一个需求覆盖人群。
至于卢卡斯担心的家族传统问题,恰恰是迪士尼的强项。
探访卢卡斯影业时,负责衍生产品授权的资深副总裁Paul Southern介绍,星战系列最成功的衍生产品,是乐高玩具和男孩玩具。
老六部星战的内容,基本决定了粉丝以男性为主。星战是父亲与儿子情感交流的密码,在家庭中的角色与篮球、棒球等体育运动类似。
而女性则成为粉丝构成的短板。
恐怕不会有多少父母希望自己的女儿像莉阿公主一样,以肚皮舞娘形象被铁链锁在一个肥胖的大怪物身边。
卢卡斯主导星战题材的最后几年,意识到这个问题,在星战动画剧集《克隆人战争》中,增添了女性绝地武士的角色。
迪士尼接手后,大幅提升女性健康形象的比重。
凯莉·费舍尔扮演的莉阿公主,在老六部星战中,基本以美丽玩偶定位出现。
重返星战,成为迪士尼屏幕上年纪最大的公主,定位已经变成饱经沧桑坚毅睿智的反抗军将军。
黛西·雷德利扮演的Rey,是《星战7》中戏份最重的一号角色,一个天使面容+魔鬼身手的独立女性。
而且,从已发布的预告片看,这小姑娘跑步的仪态相当赞,契合当下跑步健身的热潮。
最后,夹带点私活。
我是一名有着30年历史的星战粉丝。
1985年,文化部举办第二次美国电影周,在国内五个大城市放映《克雷默夫妇》、《金色池塘》、《煤矿工人的女儿》、《转折点》和《星球大战》。
当时父亲觉得机会难得,应该为我搞张票。但他盯着片单琢磨很久,结论是只有《星球大战》适合我看。
于是,30年前,一个十岁的男孩,在电影院的大屏幕上看到了《星球大战》。
全国大概有四五千人,与我一样,跟世界的时差缩短到8年。
我儿子五岁时,我陪着他第一次看了1977年的星战。
他现在八岁了,已经把老六部看了12-15遍,达到了看着画面提前说出台词的境界。
我们已经在商量穿什么图案的星战T恤去看《星战7》的首映。
星战,是父子之间的密码。
稍微有点遗憾的是,这次我们与世界还有22天时差,挺莫名其妙的。
最后,老规矩。
送上《星战7》预告,内地明年1月9日上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