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好转以后,我们再谈这些吧,那时我们可能会在一起”,你这样对我说,一如你平素一样地语气温柔。我知道,你并非不喜欢我,只是恰好没办法和我在一起罢了。你只是,变成了我称谓意义上的哥哥罢了,而我仍喜欢这样的称呼。
2017年8月2日,我的入院信息上写着:中度双相情感障碍、中度抑郁症、轻度精神分裂。很幸运地,住院医生删去了后面两项。于是,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地被解释了——我面对你时所有炙热过后的莫名其妙和患得患失。我问自己:这难道不是每个人在感情中都会或多或少面临的难题吗?却在一遍遍自问无人答后为自己贴上了标签。确诊似乎是我这二十年波澜不惊生活后的一道分界线,而我在浅滩往复踱步后终于将自己推向了未可知的波澜壮阔。在更加年少时不知愁滋味的强赋新词后,我终于体会到些许人世间的经历,而就仅此一点点曾经希望着的狗血,居然在这个年纪体会起来便会这么疼。
2018年,到了距今最近的一个8月,我却忘了是头几日中的哪一天,只记得你说了放手。就着原本恶化的双相循环期,我从实验室回到宿舍,头脑中嗡嗡作响。半路买的小刀,和头一天被朋友没收的一样。宿舍的桌子上,放着恰好满满一盒的安眠药,和一些乱七八糟连续吃了一整年的所谓必备药,而这次闹剧无疑将服药的期限又延长了不少。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三流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不可控地边哭边笑,就着所有的活该和临行前对自己的可怜。桌子上的纸上,写着:“对不起,在很长一段时间前,我便想着给每个人写一份遗书,就是怕情绪到了无法自控的地步。这件事一直拖着,如今我可能只能写一份了”。在三两句忘却的提笔开头后,却在一句未写完时便转向下行:对不起,我写不下去了,我真的写不下去了,对不起……
我想,我仍然是有着必备的求生欲吧,可能只是没那么强烈了。这次和借口发病的往常最大的不同,可能是在于付诸行动前,再也不想拉着密友倾诉衷肠了吧。很幸运地,就当我平躺在床上等待死亡和空洞没过我的鼻尖和胸脯,等待可能会来临的凉意告慰这个喧嚣的夏季时,我告诉朋友肚子里杂乱的药物刺激着催吐的神经,手臂上划的一道道疤痕带着痒痒的痛感。不听话的挣扎、被哄骗到救护车上、回忆不起来的洗胃过程、无法求证的昏迷还是昏睡,一切都顺着三流影视剧的剧本照本宣科。
休学在家的这些日子里,我看着自己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我任由爱情在迄今的心路历程上喧宾夺主,明知如此却无力回天,面对全都懂的道理,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着决绝。我想,可能这便是所谓患病着的心境下的缺陷吧。为了一份未知的期待,我偏离航向太久了,有时到了雾里,更多时候是每天面对同样的一片汪洋。如今你给了我一个更加不可知的许诺,日期是在我康复之后。而我一直以来都将你视为恢复的契机,两者交织的死锁,总在斑驳了心血后发出经久失修的嗡嗡低鸣。见多了单调的蓝色,总怕面前是海市蜃楼。
将幸福交与对方久了,他问我:“值得吗?”我很想决绝地说不,然而却在这个年纪风花雪月着不回头。我们对待爱情,最初总是想着得到与变得更好,不然又怎么会对眼前这个人的陪伴充满畅想。时间久了,当我们全身心投入其中,在承受了一次次事与愿违的焦虑后,总在惊愕中发现这个人已经成了我们焦虑症的特效药,而今为时已晚。从此,喜怒哀乐都是你,阴晴圆缺都是你。
即使很乐观,我也能很轻易地预料到从此你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明年你要去美国求学了。此后的夜里,也多是没有你吧,而我的行为也让自己失去了一学期有你陪伴的日子。而对于时间的力量,我从来未曾怀疑,有一天,即使或许很久,我知道我会在没有你的夜里,坦然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