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帆在一家公司上了大半年的班，上周末忽然听到公司群里有人在议论公司的几个高管都跑路了，这时他才想起最近公司发生的一件怪事，前一段时间，公司突然叫财务把工资给结了，可这还没到平时给发工资的日子。
刚看到这消息的时候，他还不太敢相信的，立刻马不停蹄地坐地铁赶去公司，他的心里有点慌。当他赶到公司，看到许多文件都被销毁，平时摆放整洁有序的物件如今都乱七八糟的撒落在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找东西，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糟了，这事儿还真被说中了，立马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去拿自己以前办公用过的一些东西。再转头去看公司里的其它东西，他突然很来气，怎么好好的公司说没了就没了呢？本想着搬几台公司的电脑都拿去卖掉，但那些都是台式机，平时不爱锻炼的他，那小身板也搬不动，何况他的胆子太小，也就是在心里想一下，不敢真的行动。
他这前脚刚踏出公司的门，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着这边走来，有几人还带着棍棒，直接就闯进这家公司，他看着那群人里面有两三个人，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公司的会议室里见过，他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几个投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亲自找上门来了，吓得他赶紧躲在一旁的门后边，怕被他们认出是这家公司里的员工，给抓出来问话，惹出一些麻烦。他一直躲在门后边，瞧见这群人将公司给整体搬空，直到他们离去，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已经搬走，电脑、电风扇这些用电器不说，连沙发、椅子、办公桌这些他们都不肯放过，全都给搬走，估计是拿去卖钱。
走在马路边上，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工作就这样突然没了，他还没能从中反应过来。记得当初刚到公司的一个月里，下班后还老嚷嚷着要辞职，因为当初什么都不太会，只是给别人打下手，经常被安排了一堆的工作，连与网上妹子聊天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但后来几天又闲的很，一整天下来，呆在座位上一直玩手机也没人说，这样一上一下的可真是让人受不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
一不小心撞上一位走得很急的陌生人，他瞧着有点眼熟，像是公司的一位老员工，但从没打过招呼，那人是属于市场部的，经常出差，只在公司里远远地见过两三次，但见这人在路边上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他还来不及道歉，这人就已经走出了老远，也许是认错人了吧，他心里嘀咕一句。
（二）
其实，在这家公司上班的日子里，他混得并不算好，因为他总喜欢在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争论不休，与公司里其他部门的员工闹过几次不愉快的矛盾。
比如说，上上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他瞧着工资条里怎么无缘无故又被扣掉几百块钱，就跑去与刚来不久掌管公司财务的小女生闹，直接在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办公室里争吵，公司部门其他十几号的人都还在办公，只是没有领导级别的人在，他也不管其它，直接就将脏话给骂出来。按理说，这其实不关那小女生的事，她只是按公司的规章制度行事，负责绩效考核的事不归她管。
又比如说，上个月他准备调休的时候，心里已经安排好去外地好好的玩几天，结果公司的人事不批，不让通过，原因是他上个月的假期都已经休完，可他说有一次周末外出算是因公办事，但其实那两天里他也没干什么事，由于那个客户爽约，没有见到人，公司直接算他休假，不算在工作日内，他不同意这样的安排，非要闹着多休两天的假。
当然，他就爱斤斤计较着这些事，也没干什么坏事，你倒也不好说他什么。平时闲着没事，又喜欢插嘴，自言自语地说个不停，来显示自己懂得很多，但凡在办公室里能说上话的地方，他都要大说一通。
有一次，公司里一女生说是要去日本玩，他立马插上一句，“日本好啊，日本是全亚洲唯一的一个发达国家。”
不知怎么地，那女生突然来一句，“为什么噢？难道其它国家算不上发达国家吗？”不是调侃的语气，而是真不知道，估计是初高中时历史、地理课上没有认真听。
他也没想到那女生为什么会这样反问他，这显然把他给难住，支支吾吾道，“日本，日本…它就是个发达国家…书上，书上是这么写的，没有为什么”。
思绪猛地拉回现实，他已经开始在网上到处投简历，可是，连续几天下来，电话都没接到几个，更别说去面试。一周后，也开始有公司叫他过去面试，有在居民楼里办公的，有招策划但其实是招贴小广告的，有说是金融公司但却卖保险的，他在那个时候只想骂人，“这都什么破公司啊，怎么说老子也是从正儿八经的大学里出来的”。其实，他没敢真的将底细给透露，他只是从某个不知名的职业学校出来，这两年国家政策好，他上的那所学校在去年已经升为二本，他这个已毕业一年多的人也跟着沾光。
还在学校的时候，那玩的才叫真的爽啊，又不用自己挣钱花，在寝室里怎么玩都行，学校什么都不管，只要别搞出人命就行。那时，他沉浸在网络游戏的世界里，白天在寝室玩LOL，晚上11点寝室断电，又跑到学校附近的网吧继续玩，每天点鼠标点得就像近代打仗时情报员发电报，就这样混过了一年又一年，到大三的时候就毕业，毕业的那一天，他心里想着，“还是TM本科学校好啊，还可以多玩一年，早知道老子当年就多考几十分了”。
然而，这些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生活还得继续，一个人不能光靠着记忆而活，他在出租房里看着那份单薄的简历发呆。
他的工作经验真是少得可怜，上一次好不容易在找到这份工作之前，他迫于无奈，去了某个餐饮店打工，每天端盘子、洗碗，干着一些杂活，但是只干了三天，就再也不想去了，原因是在那个餐饮店里干活实在太累，一天下来，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他都恨不得自己长四条腿，能将盘子在两三秒之内送到食客面前。
发呆没一会儿，就立刻摇头不去回忆曾经吃过的这些苦头，他一向不喜欢这种感觉，宁愿用游戏、电视剧来麻痹自己，都不愿面对真实的自己、真实的世界，企图用这些东西来充斥空虚的内心，度过一个又一个下午。
“哎……”没多久，他又叹了一口气，为找不到工作而发愁，在这三周的日子里，他叹过的气比他在前二十三年里加起来的都还要多。
后一天，他接到一个面试电话，上网一查，地址是在一栋大厦里面，他心里又燃起一点小希望。下午直接赶去面试公司所在的楼层，先去一间公共厕所整理一下着装，可走进后之后，竟然不想出来了，厕所里的设施全都是新的，空间又够宽敞，他心里骂骂嘞嘞的嘟囔一句，“真TM的干净，比我住过的五十块钱一晚的旅馆都还要干净”，然后才走去面试。没悬念的是，他这次又被刷了，经验不足，不堪任用，这是他从面试官眼里看出来的八个大字。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侮辱，突然很想冲到那位面试官面前问一句，“老子有那么不堪吗？你当年不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做起的，现在有什么可得意的？哼！”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可工作的事，还没个影儿，他心里开始烦了，也开始慌了。
烦的话，他干脆就不去想这件事，呆在租房里一直玩手机，从天亮一直玩到半夜，反正大学经常这么玩，生物钟紊乱，早已经习惯。每天早上起床，一般不吃早餐，先在手机上打两三把王者荣耀，通常，着遇到又尽是坑货队友，骂咧咧的低吼了几句，摔手机的心都有。于是，又转去看视频，《琅琊榜》已经看过三遍，《北平无战事》已经刷过一遍，就连年前春节联欢晚会里的小品，他都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两天又在看《魔戒》、《加勒比海盗》两部外国电影。
但慌的话，他可真没辙，前几个月挣的工资用的差不多快没了，本以为这次在两周之内就能找到下一份工作，但是，现在三周都已经过去，还是没找到。他平时用钱也不节省，工作之中遇到不顺，又无人诉说，全憋在心里，一个人呆着很孤独。平时没事干，渐渐染上了喝酒的习惯，迷上了那种醉意微醺、如梦似幻的感觉，靠着酒精麻痹神经，忘掉这现实中的烦恼。可喝着喝着就上了瘾，一个月总爱喝那么三、四回。有一次初中的老同学来找他玩，他那天下午正好被主管给臭骂了一顿，心里很烦躁，那次一不小心就喝高了，事后吐了三四次，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现在，他的生活已经颓废到不成样子，每天就是吃了睡，睡醒了玩手机、电脑，玩累了又接着睡，除非实在是饿极了才下楼去吃饭，否则到了饭点也死扛着，这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周。找工作找得几近绝望，这是他工作丢了之后所没有预料到的。
这一场始料未及的变故，将他打得狼狈不堪，直接现出原形，落入深渊，怎么也爬不出来。
（三）
去年七月初，杨帆独自一人来到这座城市打拼时，住的还是那种好几人合租的一个大单间，每个月五百，他交了好几个月的房租，也好长时间没找到工作，靠着父母的接济，一度在生存线上下徘徊。本来他是有机会不用过得像现在这么惨的，因为父母给他在当地安排一份工作，但由于父子俩关系存在问题，他直接拒绝，就一个人跑了出来。
那时候，他找工作找得几近走投无路，但由于之前拒绝时说话说得太狠，也没脸再去找他的父母，于是，找上他的高中好友王小明，问他最近在干嘛？想看看他有什么门路没？这小子家里有钱又有关系，活的那是相当的悠闲，他爸在他毕业后给安排到市里当个公务员，说是按规定正常上下班，其实去不去都一个样，反正家里头又不靠他挣着这点钱过日子，更何况，这钱够养活他自己一个人都难，他的日常开销很大，一放假就拉着他的小女友到处去旅游，他自己的朋友圈里尽是祖国的大好河山，整个中国都已经被他逛了个遍。
他用聊天工具找上了王小明，可又不知怎么来提这件事儿，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它，对他而言，在好友的面前，他还是要点面子的。可王小明很聪明，几句话还没听完，立刻就懂了，说，“这样吧，哥们，我看在那边还有个舅舅，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公司，等下我打电话问他，看是否还有工作的机会？”
这时，他才觉得还是朋友靠谱，连自己都还没怎么开口，就解决了他碰到的难题，因此，他十分感激小明。可转念一想，读书人骨子里爱面子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如果他舅舅真的提供一份工作的机会，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去的话，以后传出去，他是靠别人的舅舅才进的公司，这是走后门。再细想又不对，这事成不成还两说，这么早想那些干什么，凭白找罪受。
之后，没过几天，他还真的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据称是王小明的舅舅，他公司的一个职位上正缺一个人，想给他一次面试的机会，看看他人怎么样。那次他表现的不错，果然被录用了，可是，三个月之后，一次工作中细节上的失误，交给他做的PPT里，有个数据不太对，间接导致他们公司与别家公司的合作破裂，他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实在是没脸继续呆在那家公司，就灰溜溜的走人。
后来，又陆陆续续的一直在找工作，干过一些临时性的兼职来维持自己的生计，但他还骗着家里人说自己一直过的很好。那几个月之后，费时费力地才找到上家公司，可谁能想到，竟然出了那档子破事，公司的高层集体都跑路了，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也想过他自己求职时所面临的困境，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要什么没什么，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也很绝望，过去的人生一直没有努力，造成他无法用一些外在的学历、证书来证明自己，更没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去尝试一下，因此，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越混越惨。
（四）
这次，也不能再去麻烦别人，但他跑到这座城市来打拼，他父母在他找工作这一方面帮不了他多少，况且，由于某方面的原因，就算能帮，估计他也不会接受。
二十多年前，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他的爸妈从农村来到某座四线小城市里定居，最初夫妻俩做点小买卖，靠着诚信、吃苦耐劳，再加上有一点经商的头脑，几年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慢慢地积累了一笔财富，但后来，他爸被一些狐朋狗友给带坏，开始迷上了赌博，还与一个陌生女人上了床，家庭出现了危机，几欲摇摇欲坠。那时，他才刚出生两三个月，他妈怎么可能开口提出离婚呢？在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极其不光彩的事情，出了那档子的丑事，她也只能独自忍受，更何况，离婚后，她能不能养活这个孩子，还是个很大的问题。于是，她让他爸作出保证，不再与那个女人交往，不再去赌博，他爸也同意了，因此，这事就不了了之。
可没想到，几个月后，他爸的老毛病又犯了，暗地里跑去赌坊赌博，还被那个女人灌了迷魂汤似的骗走了一套房子，他妈是听邻居说的，最后一个才知道的消息，结果被气得不成样子，生了一场大病。整个家都快散了，生意也早就没做，以前辛辛苦苦积累的那点财富也快被败光，但是，他母亲含着一口气，坚决不肯离婚，要送他读完大学再说，她知道离婚对孩子的成长不好，就那么凑合着过日子，死扛着就是不离婚。
他爸自从被那个女人骗走了一套房子，家财差不多散尽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戒了赌博，开始走上正轨。慢慢地，他也在长大，等他上高中后，开始变得懂事，经常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也知道他父亲做过的一些错事，由于一次言语冲突，造成父子俩关系的恶化，再想起他父亲做过的错事，他开始恨他爸，恨他爸破坏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使母亲凭白多吃了很多年的苦。
从那次冲突之后，他就再也没喊过他父亲一声爸，父子俩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俩人的矛盾随时间的积累越来越深，都快成为仇家，一见面就争吵，这也为他的高考成绩埋下隐患。本来他的成绩还不错，努力一下，一本是不成问题的，但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无心学习，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成绩直接一落千丈，自甘堕落，后来，也就只考上了三本，大学里，他还是只知道玩乐，自我消沉。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做给他爸看的，就是为了告诉他当年做错事的后果，但是，这些潜意识里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在他上大学期间，父母也没能离婚，他爸在亲戚的帮助下，去某个事业单位上班，逐渐稳定下来，夫妻之间的关系稍微有所缓和，不再像以前那么糟糕。但他本人在读完大学后，不肯听从父母的安排，留在那个小城市里，直接一个人出来闯荡。他打算凭借一己之力，闯出个名堂来，但他显然低估其中的难度，高估自己的能力。
在大学里，他没有为自己的未来做任何打算，职业规划什么的，更是想都没想过，脑子里就没有这个概念。整颗脑袋里，天天就只想着哪一款游戏好玩、哪一部电影精彩，游戏人生。因此，这就导致他毕业之后的一年里辗转、流离，迷茫、无助，但这一切，他都没与他的父母交流过，他认为自己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成为了一颗弃子，自从他爸抛弃这个家庭开始，就已经不要他了，努力与否早就无所谓，甚至有时看淡生死，认为活着也没有意义。
（五）
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公司，他大多已投过一遍简历，能留下简历的公司本就很少，叫他过去面试的公司就更少，忙活的这一阵子，倒使他对这座城市的公交、地铁烂熟于心，坐公共交通工具去任何地方，不用查看手机，立马能想出最优路线。
一周前的傍晚，他从一家公司面试回来，在路上骑单车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由于惯性的作用，他的整个人直接被甩出去，结结实实的与地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一位老婆婆买完菜正准备回家做饭，看着他摔跤的样子，都觉得十分可怜，说：“年轻人，骑单车要慢一点”。他什么也没说，立马爬起来推车子走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很痛，但这么多人在一旁看着，他自然也不好表现出来，尽量正常地走路，离开现场。
尽管两膝盖处很痛，但他强忍着，急匆匆地走到平时吃饭的餐馆，迫不及待的坐下来，掀开裤子一看，左腿膝盖处有小面积的出血，右腿的有些淤伤，两只手掌也被划伤，不算太严重，但是，在这几分钟之内，这些部位的伤，让他痛的异常难受。头上一直在冒汗，十一月份的天气，早已经开始转冷，而他却满头大汗，他抹了一把额头，上面全是虚汗，还在冒个不停，擦干了又有，后背的衣服也已经全湿，两条腿一直在不停地抖动。他有点后怕，幸好刚才后面没来车，要不车子直接开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他才低头去看菜单上的菜名，但现在才发现，就算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可又不能不吃，肚子是饿的，现在是身体受惊，造成突然没了胃口，而且身上有伤，怕机体没有足够的能量去修复那些伤口，因此，饭还是要吃的。随便点了个菜，草草地吃完了事，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回去。
回到租房后，立即冲了个澡，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床睡觉，强烈的疲惫感与积累已久的疼痛感席卷而来，让他再也没有多的精力去管其它，连手机都没玩，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是他自从找工作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许久都没有体会到这个感觉，忍不住自嘲一句，“这一跤摔得是该高兴呢，还是伤痛呢？”但是，一下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疼的不禁吱哇叫了一声“哎呦”，这个痛的感觉，倒是真切地体会到了。
等他照常洗漱完后，肚子突然有点饿了，不得不下楼去买早餐。于是，他只能撑着栏杆，一瘸一拐的走下楼梯，平时两分钟能走出楼梯到达一楼的，现在需要五六分钟甚至更久，但没办法，谁能想到，平时都那样骑车，但昨天下午，思维突然开小差，在想别的事情，结果车头没抓稳，又由于速度过快，直接翻车。这时，他突然有点同情那些残疾人士，他这还只是普通性摔伤，过个一两周又能照常走路，可那些手脚无法治愈的残疾人士呢，那些人在维持每日的正常生活时，是有多么的不方便啊？况且，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更是犹如刀子般锋利，直接切在他们的心里，更让他们不敢上街，自由地出入公共场所。一想到同为底层人士，但还有人比自己过的更惨，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一点。
吃完早餐后，又重新回到租房，现在哪里也不能去，一切只能等养好伤再说。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想给家里人打电话，想与母亲说一下他的情况，工作丢了这事还一直瞒着家里人没说。但是，拿起手机的时候，又被他放下，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没想到的是，下午，他母亲主动打电话过来问他过的怎么样，说许久没有打电话，有点想他了，但这时候，他又什么都不想说，想全靠自己熬过这一关，简单应付一下，然后挂断电话。
晚上，一个人呆在租房发呆，什么都不想做，手机、电脑也不想玩，任由它们乱丢在一边。身子直直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感受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人品尝着孤独的滋味。突然，他很想去外面走走，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时间还早得很。
于是，又瘸着腿下楼，独自一人在这座冰冷而陌生的城市里走着。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但这座城市给他的感觉，还是一如当初那般高冷，好像一座冰山，冷到让人无法接近。他走到天桥之上，看着城里的万家灯火，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与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交相辉映，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为自己的未来而努力，可自己孑然一身，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忍不住悲从中来。他心里闷的慌，很想宣泄一通，但又不知情绪从何而来。他反问自己，“为什么成人的世界里，光活着都这么的难啊？也许该换个地方，要不回去吧？”
他立刻打电话给母亲，那边一接通，就说，“妈，我近期可能要回来一趟”。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了？儿子”“没事，就是想家了。”“你没出什么事吧，那你工作怎么办？”“工作？我已经把它给辞掉了，哎，具体等我回来再说吧，先不跟你说了，就这样，挂了。”说完，直接就挂断电话，具体哪一天回去，他也没细说，但至少要等伤养好再说，能正常地走路。
一想到即将离开这座城市，他又有点不舍，当初凭借一腔热血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打拼，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所暗恋的同班的那个女生，她老家就是这儿的，既然是暗恋，那位女生当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自从毕业离校以后，他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但能确定的是，她毕业之后就回到这座城市，能与她在同一所城市生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他希望能在某个街角偶然间遇见她。但是，这事已不可能实现，因为，他现在要走了。
当初在大学里，俩人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集，唯有在校园里偶尔碰到，也只是礼貌性的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其它什么也没发生。他很想去见她最后一面，怕今生再也见不到，但是，突然这样贸然找上她，此种的行为也太过于突兀，怕她不答应，又怕她就算答应两人一见面就尴尬，于是，只能作罢。
一周后，他买好回家的火车票，脚好得差不多了，房子也快到期，已经与户主商量不打算租了。晚上，在整理东西的时候，他发现其实没有多少值得带回去的东西，这一年多以来，搬过数次家，该丢的东西都丢了，只留下最重要的东西，直接将它们全部塞进行李箱中完事。
第二天就在他刚走出门，准备搭公交去火车站时，突然，他接到一家公司打来的电话，那边问他有时间吗，让他再去面试一次，就是那次傍晚摔跤之前面试的一家公司，他对它比较满意，但由于它没有当场宣布面试结果，只是让他回去等通知，他也没抱任何的希望，但是，现在让他过去复试，说明机会还是有的，万一这次成功了呢？他临时改主意了，又不想就这么回去，这么早就放弃，他实在不甘心。回租房的路上，他心里想着，如果这次也没成功，那么还是不回去。或许，自己还应该做点别的什么，来改变目前的现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