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 望 衡 水 （一）
文 / 陈昌龙
燕赵之地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向不以文名。衡水之有名，一要缘于广告词里喝出男人味的衡水老白干，二是得益于高考全国领先的衡水中学。
近日，我随教育考察团去了衡水，三天时间，四所中学的零距离接触，感受颇深。
衡水教育，一直是敏感话题，记得微信圈里曾有一篇文章——《杜郎口已死，下一个是衡水？》。这个雷人的标题让很多教育同行们解气：因为杜郎口和衡水都是教育的另类，非我族类，志异道殊，不知道是出于羡慕嫉妒恨的哪种心理，反正盼着它出点事，然后就有了墙倒众人推的快感。实际上，炒作杜郎口的李炳亭犯了法，并不能说杜郎口已死，就好像某总统被弹劾就说某家国会灭亡一样的不靠谱。至少，杜郎口颠覆了传统课堂、发展了学生能力、提高了学习成绩是不争的事实。
在去衡水之前，我对衡水教育是有看法的，是某些报道左右了我的视线，干扰了我的判断，让我给衡水教育贴上了“疯狂另类”的标签：一所学校每年清华北大能考上百人，吃饭上操都是跑步前行，候操侯餐的间隙要读书，整齐的跑操，震耳的口号…… 总之，衡水教育，拼到了极点，是非人的教育，是监狱，是地狱。
参观回来，我的想法完全颠覆了，我自责我的肤浅狭隘和偏见。这不能归咎于浮躁的社会和无良的媒体，恐怕我自己也难辞其咎，我开始反省：为什么会屏蔽正面的信息，而会被负面的新闻绑架？让人接受真善美总是很难，而假丑恶却能轻易地影响人，就像你的家庭和谐时少有人给你点赞，当你有了绯闻别人会自发地津津乐道一样，其实我们的祖先早已看透这人性，早就有“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之古训，只是我们少了自警自省而已。
还是来说说我看到的三所学校。
衡水十三中的激情教育，让人难以想象，也很让我吃不消。早上5:20，校干和全体班主任要准时到校，5:30起床号吹响，班主任就已守候在学生的寝室门口，开始了一天的督促和陪伴。
课堂上，师生互动充满了激情；没有一个学生侧目于络绎不绝的参观者，自习课能做到“零抬头”。跑操铃响，学生各自跑步进入操场，先到的学生到达他队列中的位置，迅速拿出一张学习资料，双臂前伸，头略上昂，大声诵读，队列整齐，书声震耳，蔚为壮观。最初给人的印象是：怪诞不经，形式主义，噱头炒作……，后来听说，操前读书的初衷，并非是让学生背记多少内容，而是给学在生洗脑——学习就是要心无旁骛分秒必争。原来的操读不是现在的姿势，后来请疯狂英语的李阳来做报告，李大师建议改成伸臂昂头式，说这样既能表现自信，更能锻炼颈椎。想想，还是有点道理的。
大约三分钟，哨声想起，书声戛然而止，各班排成八列方阵，队列的行距间隙很小，前后排几乎是前胸贴着后背，脚尖接着脚跟。我只在部队操练时见过这样的排列，这样的队列，跑动起来，一人协调不好，就会多人摔跤队伍大乱。所有班级，都是由学生自发组织，自我管理，队列快速跑动，步调铿锵一致，口号激情震耳，网红的衡水跑操，果然名不虚传。
跑操完毕是励志教育：一个老师讲了在学校施工的一个泥瓦工的故事，讲干工作的不易，讲老师的辛劳，讲学习的辛苦，让学生多想想自己的父母，想想自己的未来……，之后是各班主任的励志教育、班级宣誓，也是激情澎湃，这一幕，感动和震撼了所有在场的人。
中午，又参观了各班在教室的10分钟励志教育：先是全体起立，手按胸脯，高唱国歌；接着唱班歌；接下来是班级宣誓，宣誓的夸张让人难以接受：领誓人头向后仰，奋力挥拳，喊声沙哑，全体高声齐呼，用力挥拳，那种阵势，那种气场，比之传销的会场还要疯狂。我注意观察，学生的振臂高呼是发自内心的吼声，我想，从心理学角度看，这也是面对高强压力的心理暗示和情绪宣泄吧。
晚上10:30，学生熄灯，值班领导站在校门口，目送老师回家。
“不疯不癫，不能成仙”，我们经常用这句话来调侃那些超常的成功的另类。衡水十三中，就是教育界疯狂的另类。
衡水十三中招收的是衡水市区三流的学生（衡水一中招衡水市区前1100名的学生；二中招收1100——2200名的学生；十三中只能收到2200名以后的学生）。三等智商的学生要考入一流的大学，在应试教育大环境下，不痴迷，不疯狂，还会有更好的办法吗？
十三中就像大树下的小草，在夹缝中顽强地生存，使出浑身解数进行疯狂励志，用三流的生源书写了一流的高考神话：2012年一本上线11人占比1.71%，2016年飙升至一本上线716人，占比67.38%（2017年以后不让宣传，所以未公布数据）。校园的围墙上贴满了市领导的贺信、考入名牌大学的学生照片和感恩寄语、家长赠送学校的锦旗……
如果让我把十三中比作一个国家，我把它比作CX。十三中老师对教育的热爱，学生对学习的热情，是宗教徒式的虔诚，是传销式的激情，是CX军队对领袖的忠诚。
衡水十三中，不为生源找借口，只为成功想办法，解放生命，激爆潜能，不服输，敢争先，就像我看到的一个衡水学生的雷人语录：“今天你不玩命，明天命就玩你”。这样拼搏玩命是一种什么精神呢？ 说它是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长征精神也不为过吧。
我们走进衡水二中时，学生正在上课，校园里很安静，随行的人似乎受到了感染，悄无声息地拍照参观。
听完报告，适逢大课间。跑操的音乐响起，学生也是跑步入场，也是昂头扬臂的操前读书，也是整齐的队列嘹亮的口号……，但是，明显少了十三中的激躁疯狂，多了一些内敛从容。毕竟二中的生源比十三中高了一个层次。高考成绩也远非十三中可比：2016年一本上线率90.1%，考入清华北大37人，清北学生的巨幅照片贴满了校外围墙。
我们随着带队的老师参观校园，我们都是俗人，总习惯用常人的思维考量别人，也喜欢问一些庸俗的问题。问到衡水二中老师的收入，带队的老师说：“衡水是经济落后地区，工资最高的，像我们带高三主科课量多的每月大约七八千吧……”，这种薪资跟我们徐州热点高中相比，不高。我们又问有没有老师在校外带辅导班，人家回答，小学初中都有，但高中没有，高中太辛苦，老师放假要休息。
当我问他有没有招收外地生源，他说，国家政策限制高考跨省移民的（笔者想：招收省内高考生源或有可能），我们本来就占了河北省高考的大块蛋糕，如果敢违规，兄弟学校早就把我们掐死了。但我们确有特例，比如外省清华北大的边缘生，差二三十分就能考上清北的，来参加我们的考试检测，然后在这里参加第三轮复习，但他必须回原学校参加高考。一般代培三个月，就能提高几十分，为什么敢这样说，因为我们每年都有多例，今年甘肃的高考状元就是这样孵化出来的。问到代培收费，人家回答很干脆：免费，只需一个学期学费外加住宿生活费，我们只图名不图利，考上清北，就是对我们学校最好的宣传。
如果将衡水二中比作一个国家，我把它比作——ZG，勤奋务实，奋进超越，自信开放，发展势头强劲。
后记：看完了十三中和衡水二中，我们说，明天不敢看衡水一中了，那会疯狂成什么样子呢？我们总是用常人的思维去揣度别人，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们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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