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之后……

      根据一个真实故事改编

        “呯“……一声枪响,划破了被夕阳笼罩的天空,静谧的原野被呼啸而过的回声撕开了一条无形的裂口。刚在森林里栖息下的鸟儿,扑腾起惊恐的翅膀,在黯然的天空中乱窜……

        随着枪声,维迪晃了晃身子,一个踉跄倒在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地里。

        这是苏博拉山山麓下的一片原始森林,连接森林的是一片灌木沼泽,它是通往森林的必经之地。

        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一个由十七人组成的德军前沿侦察小分队经过这里,发现了因负伤而掉队的英国第178师混成旅下士斯塔夫和一等兵维迪。这是他两迷失在这无人区的第七天,饥饿不仅渐渐夺走了他两维持生命的体能,也消磨了他们对生存的信念。

        一只麋鹿在沼泽边饮水,距离维迪约三百米开外。维迪举起枪,颤抖的手紧紧扣住扳机,死死瞄准麋鹿灵巧的脑袋。维迪知道,他的枪膛里仅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他必须一枪命中。

        “呯“的一声,麋鹿甩了甩脑袋,突然像弹簧似的跳跃起来,往前奔跑了几步,“扑通“一声,倒在了在灌木丛中。

        枪声引来了正在隐蔽前进的德军小分队。他们误以为被盟军发现,于是朝维迪和斯塔夫猛烈是射击。斯塔夫尚存九发子弹,惟有他能够进行还击。他两边跑边还击,朝沼泽那边的丛林转移。由于德军深入盟军腹地,担心自己暴露,一阵扫射之后立即向山后转移。枪声过后的旷野显得格外宁静,夜幕渐渐降下。正在此刻,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这回倒下的不是麋鹿,而是维迪。

        斯塔夫从一颗大樟树背后匆忙走出来,奋力向维迪跑去。他从泥潭里托起满身泥水的维迪,用枪柄垫住维迪的腰部,防止他陷入泥淖。斯塔夫望着维迪虚弱的喘息,不停地呼唤着战友。一股热血从斯塔夫托起的手指间缓缓流出,染红了一片浑浊的泥水。斯塔夫感觉到,这血是从维迪的后背肩夹处流出,并无致命。于是,他抱起维迪,艰难的朝对面的丛林走去……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夜晚,深蓝色的夜空布满了闪烁的星星,月亮宛如一只弯弯小船,在天幕的角上穿行。在维迪家花园的草坪上,两位垂暮的老人坐在靠椅上,静静仰望着深邃的星空。茶几上,一盏烛灯忽明忽暗,映照着他两半边布满皱纹的脸颊。多么熟悉的星光,烛光,再次把他两带回那永生难忘日子。

        在他两生命中最值得记忆的是,莫过于五十年前那次的生死考验,使他两成了患难之交,生死之交!

        “……我们要感恩那只麋鹿,不然……“

        “正是那一声枪响,引来了德军,险些丧命“。

        “这不能怨你,没有食物,我们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这么多年来,有一个一直埋在我内心里的隐痛,今天,我必须告诉你,否则……“。

        维迪立即伸过手去,用手掌遮挡住斯塔夫正要开口的嘴唇,说道:

        “好兄弟,那是上帝的旨意,无法抗拒,让我们永远把它当作内心最为虔诚的祷告吧“!

        斯塔夫侧过脸来,惊恐的眼神久久凝视着维迪淡然的神情。

        “难道你……“?

          “……“。

        弯弯曲曲的小径上落满了褐色的枫叶,踩在脚下哗哗作响。露西搀扶着爷爷把斯塔夫送到车跟前,斯塔夫的嘴角微微挪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维迪突然转过身去,拥抱住斯塔夫,瘦弱的胸膛宛若一幅宽阔厚实的帘幔,紧紧的贴住斯塔夫的脸庞……

        维迪望着远去的车影,久久站立在原地,不愿离去。

        “爷爷,你怎么啦“?

        借着月光,露西清晰的看到爷爷的脸颊上挂着两行晶莹泪珠。

        “宽容不仅仅是爱,更需要意志“!

        露西瞪大着一双疑惑的眼睛,不解的望着喃喃自语的爷爷。

        “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从来没对我说过呀“?

        “……他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过来,从沼泽地里把我托起,用枪托垫在我的腰下,防止我的身体陷下去。那刻,我很快意识到,这一枪是他对我开的,因为我明显感觉到那炽热的枪管……“

        “他为什么要朝你开枪呢“?

        “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被困在那荒山野岭将会多久,他担心那只小小的麋鹿难以维持两个人的生命。以他的枪法足以使我毙命,但我确信,当他瞄准我的一刻,内心产生了剧烈的挣扎,良心与私欲折磨着他。刹那间,人性中善良的本能迸发了出来,但子弹已从枪膛中飞了出去,于是……“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如刀绞,久久不能释怀,因为那是生与死的抉择。后来我想明白了,诱发他这么做的动机源于他那年轻美貌的妻子和一个年迈体弱的母亲。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活着回去,这对他来说十分公平。我开始原谅他,甚至感激他。如果一个生命能够给另一个生命带来延续,那么,这个生命就完成了生命中最完美的价值。

        露西静静的聆听着爷爷第一次对她诉说起这段往事,也是第一次从爷爷浑厚的语气里感悟到什么才是人性中真正的爱。

        “度过了饥饿,恐惧,寒冷和绝望的七十七天之后,我两终于被一支友军部队获救。正是在这七十七天里,当我们失落,绝望时,彼此鼓励,交流,一次又一次从绝望中获得求生的信念和对未来的憧憬,使我两拧成了一股不可战胜力量“!

        “战争结束后,他母亲最终没能等到他回来就去世了。他那美丽年轻的妻子远走高飞而不知去向。他没有抱怨,显得十分平静,仿佛一切尽在他预料之中。或许,正是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考验,对生死的超越,一切对他来说却是那么淡然。在我的请求下,我两一起来到他母亲的墓地祭奠。我两一起向他母亲鞠了三个躬之后,他跪在母亲的墓碑前,用犹太语念念有词了好几分钟,然后站起来,拥抱我说:

        ‘维迪,我的好兄弟,面对我母亲,把我的罪恶向她忏悔,希望能得到她的宽恕,也能得到你……“

        “我立刻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一下搂住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为什么不愿他说出真相?这样他会很痛苦的“。露西道。

        “正是这样,我们成了朋友,一辈子的朋友,真正的朋友“!

        “要知道,这绝不是因为我的宽恕,而恰恰是他对我的宽容!否则……“。

        “露西,请答应爷爷一个请求,在我和斯塔夫爷爷有生之年不要发表这篇文章,答应我,好吗“?

        露西没有立刻作出回答,仿佛仍沉浸爷爷的故事里,勾起她无限的沉思。

        风吹熄了烛台上的烛光,枫叶在空中盘旋、飘落。夜,静的如同苏博拉山麓下的那片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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