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一路向南,到郑州站,专列换了个车头继续南下,车上的人嬉笑说闹,饿了站台上透过窗户买点吃的,王二啃了几个妈妈煮的鸡蛋。终于驶入安徽境内,蚌埠站,全体下车换乘;站台上一片绿色海洋,点点红星点缀的是胸前的大红花,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新兵在这里再次分配 组合运向最终目的地。在这里王二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一个军人的与众不同:一切行动听指挥;令行禁止;乌压压一大片人,除了几个指挥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杂音。
到达合肥终点站,转乘早已等候在站外的大巴车;透过玻璃,大家欣赏着黄昏中的合肥,有的在小声交头接耳,对窗外的景色指指点点。约两个小时后,来到一个部队大院,再次下车列队,换乘部队后面覆盖篷布的军车;平顺的几十个人这时已经分开上了不同的车,闷葫芦一样,王二挤在黑乎乎的车厢中;蹲坐在地上,透过车尾两片垂下来的篷布缝隙,隐隐约约,看到外面飘雪了。大家都不再像以前一样兴奋的说笑,黑暗中每个人都在默默的想着心思。一步步接近现实,一步步接近真相,之前听说的 想象中的部队样子马上就要揭晓,怎能不忐忑, 怎能不紧张。
汽车在颠簸的路面上疾驰,外面已是傍晚,零星的雪花下白了地面,透过反光王二看到了一片荒凉。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在一个院子里停下来,过来一个当官的,手拿花名册点了几个人名,点到的人下车,这里就是他们的终点站,一个新兵集训点。王二看看周围的环境,一排排营房透出雪亮的灯光,营房外马路上人影闪烁,这里也不错!
没点到名字的依然要赶路向下一个集训点。时间越来越晚,天色越来越暗,车厢里坐着的人们开始变得默不作声,又一个集训点到了,依然没有点王二的名字。这时车上只剩下王二,刘鹏,吴晋江,王育清,猴子,老大,马军 ,陈亮 等十来个老乡;气氛开始变得紧张压抑,从出发到现在,一天的时间,大家从最初的激动 兴奋 到现在的不安,恐慌,看着车外清冷的大地,看不到一点灯光,突然觉得好冷。
终于,汽车在一片苍凉中停下来,十来个人拖着身体跳下车,排好队,才看清了他们的“家”:极目荒凉的白色大地上,矗立着一排单面两层的灰色旧楼房,共十几间的样子,楼房的左侧五间平房,房间里透出昏暗的星星点点的光,这就是所有,他们心目中想象了无数次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的部队。
排队,点名,楼上下来几个老兵模样的人,照着花名册像挑牲口一样,选择自己手下的兵;个子不高,圆圆脸,很白净结实的一个老兵成为王二 猴子新兵连班长,个子更矮 更小的一个黑脸老兵成为刘鹏的班长,仨个人跟随着他们上楼,进了同一个屋子,放下背包,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三两个比我们早来的新兵。王二打眼瞅着宿舍;三间大的房子,跟北社中学时一样,面对面两排床板,床板下垫两块砖就是床铺,一排睡一个班,对着门口的是六班,王二班, 对面是刘鹏所在五班,屋子一侧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下面放一个桶,其余别无长物。寒冷的冬天,雪白的床单上,放着两块灰白的砖一样的被子,这就是部队!王二打了一个寒颤。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部队每天下午六点准时开饭。为了表示对新兵的欢迎,部队特意安排炊事班给十来个新兵做了据听说山西人最爱吃的面条。端上来才知道,所谓的面条就是白水煮挂面,漂几根青菜,放点盐,一吃,色香味,样样不俱全;老家最不会做饭的媳妇儿做的也没这个难吃。从此以后,王二就要把这样的面条当做山西人最爱吃的面,而且部队为了照顾山西兵每月特意给做一顿这样的家乡“美食”;每当这时,南方的战友们大都选择绝食或泡方便面,还一脸羡慕的说:
“你们有口福了,今天晚上吃面“
”我靠,谁他妈有口福了,你才有口福,你全家都有口福“,王二心里想:
吃过饭,九点,准时熄灯睡觉,跟初中时一样,躺在床铺上2尺宽的地方,一天的旅途奔波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王二梦见自己考上了军校,回家探亲,看到了笑逐颜开的父母,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正在流哈拉子的王二睡梦中屁股上挨了一脚,
“起床!” 班长命令:
迷迷糊糊的醒来,窗外一片漆黑。
”起床!叠被子 “ 圆圆脸的班长面无表情的命令:
对面的五班的几个人也在班长的叫喊声中醒来,不情愿却迅速的穿衣起床。这就是到部队的第一天,还没来得及晃过神的王二们被迫立刻 马上 接受自己的新角色 新称号---------新兵蛋子。班长要先从叠被子, 说话 ,行走坐卧, 等最简单的事情教起,然后作风 军事 一路言传身教,直到最后把”新兵蛋子“这个称号逐步打磨去掉”蛋子“,去掉”新“ 成为一个真正的兵;班长拿自己的被子做示范,边做边讲解:“被子平整的铺开,成三折叠过来横在自己的面前;然后两臂肘关节弯曲,大小臂几乎成直角,用小臂的力量两边挤压,挤掉被子里多余的空气;在被子两端的约四分之一处,用手抓起一道笔直的折,被子最主要的两个折,也是最关键的两个面;折搞好后,把两边的被子叠过来,再把那两个折,被子的前面整理成一个长方形条 ,横平竖直;整理好后,在被子的中间线抓一道拱形起来,两个手掌像菜刀一样在靠近被子头的末端各斩一道深深的印痕,这是被子的后面;最后把被子的一边稳稳的翻过来叠在另一面上,一个被子的雏形完成了”。班长说:” 被子三分叠,七分整“ ,这才是万里长城第一步,关键的是接下来的后续加工;把被子放在床头正确的位置后,再进一步精雕细琢,直到一床被子所有能看到的线 面 都整理成横平竖直;直到变成一个远看是砖块儿,近看是被子,所谓的豆腐块儿;直到床上所有的被子前后左右都横竖成一条直线为止。
班长叠的时候动作麻利 一气呵成,用了不到两分钟, 王二就没那么容易了;首先被子就不行,班长的被子是经过了千锤百炼 百般蹂躏的旧被子,每个折 ,每条线,每个面已经有固定的痕迹,熟练工只要稍加整理就会成型;而新兵的被子跟人一样是新的,鼓鼓囊囊,不听使唤,即使熟练工用新兵的被子也叠不出老兵的效果;所以第一步,要先压被子,班长先教基本功:还是一床被子铺开,成三折先叠过来,然后人跪在被子的一头,动作要领是:趴下,用两只小臂压路机一样,使出吃奶的力气不停的把被子里的空气从跪着的膝盖处挤向另一端,如此往复,百遍千遍,然后再压先前跪着的一头,如此往复,千遍百遍。被子只有压的好了才有可能叠的好,所以从此以后直到新兵连结束,整整一百多天,每天早上,王二四点多就起床压被子,压一个多小时,叠一个多小时,才渐渐有点豆腐味儿。
照猫画虎叠起被子后,起床哨音响了,在班长的带领下,列队 出操,然后回来洗脸,刷牙,开饭,一天才正式开始。由于新兵没有全部到齐,不进行正式训练,所有班安排全天在房间里进行基本的军姿练习。
王二第一次站军姿是在床上,赤脚靠墙站在自己的被子旁边,班长边讲解动作要领边用手检查是否做的到位;收腹挺胸,收下颚,提臀,两肩后张,两膝盖并拢,两手自然下垂,五指并拢,中指贴于裤缝线,两脚跟并拢,脚尖向外微张,成八字形;王二第一次发现站了近20年都不会站了,更别说站稳;坚持着,王二想看看自己的极限,严格按照动作要领,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眼前一黑,duang ! 重重的摔在床上,立马就清醒过来的王二,从床上抬眼看到其他人像纸一样仍旧”挂在墙上“,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堪?
后来王二认为新兵第一天的这一倒是个不好的预兆,标志着自己三年不堪的”屌兵"生活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