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antha!”他叫了一声,然后就叫了她的名字,“童桦!”她在的时候,不太愿意他这样叫她,然而他就这样叫了。
没有人回答。
他翻身起来,写字台上有张纸条。
“庄先生,第一班飞机太早,我就不吵醒你了。我休假这段时间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影响行政部正常运转。假期结束我会准时回来上班,祝好。”
墨水瓶飞到了地上,床单、地毯、墙面,包括他自己身上都溅了斑驳的墨迹。庄伯翰扪心自问待她不薄,这样说走就走,简直等于给了他一记耳光,教训他怎么会忘了她一向的若即若离。
好在私家侦探的名片还在,查清楚一个人的去向并不是难事。
庄伯翰放下电话的同时,童桦的飞机正缓缓降落,她裹上头巾,戴上墨镜,心中既有激动,又是惶恐。
在岛上的日子其实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她可以在那一片阳光下无所畏惧,可现在,她不能。她忽然明白了,之所以无所畏惧,是因为不怕失去。可她只留一张纸条悄悄离去,却怎么也谈不上光明磊落。
她先去了酒店。选了面湖的房间,推开窗户能看见苏堤、白堤、烟柳画船。然后去超市采购,水果、酸奶、各种她记忆里门墩爱吃的零食。很久没有去过超市,没有像一个普通母亲那样采买日常,她看着超市里推着车、牵着手或者再大一点并肩的母子母女,都会忍不住驻足,想象着自己和门墩的画面。
“傻瓜。”她笑着摇摇头骂自己,门墩的火车下午就到,还想这些做什么。
童桦不知道,这趟列车上不止双虹和门墩,同来的,还有门浩。
送儿子去杭州妈妈那里过暑假,这是何等正当的理由。门书记全年无休,攒起来的年假足有百十来天,他申请调休几天也很说得过去。双虹心知童桦不会高兴,但一来她敬畏门浩,二来她仍然觉得,夫妻以和为贵,就算为了孩子,也应该给对方一个机会,这是功德。所以,她既没有提出异议,也没有提前告诉童桦。
于是,当满怀欣喜的童桦在出站口看见三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心情真是顷刻间跌到了谷底。
刚刚取下的墨镜又戴上,这样才可以勉强挤出笑意,去迎接那个个子又长高了些,站在双虹身边迟迟没有过来的男孩儿。
双虹推推他,他才慢慢走过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他被拥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是梦里的感觉,也是梦里的气息,一路犟着的男孩子委屈极了,鼻子一酸,抱着她号啕起来。
她低下头,抚摩着男孩儿的后背,什么也没说。这是她唯一亏欠的人,但她并不想在门浩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
她黑了些,但气色不错。一身剪裁得宜的套装,这两年在省城工作,门浩也看得出她上上下下行头价格不菲。她过得很不错,难怪不愿意回来。
“童桦,我们回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