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戈看《东邪西毒》的时候,在读大一,他固执地把这部电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当做自己看懂了。
现在他大三,他刚刚看着喜欢的姑娘上了飞机,去了地球另一边的美国。姑娘并不知道他去送自己,但他确实去了,只是没告诉她。
林戈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高三。
林戈是无数苦逼高三狗其中普通的一员,他不能靠脸吃饭也很难靠才华吃饭,高中生活充实而乏味,但那时候他只能体会到乏味。
那时候他喜欢上了午莹,午莹是学习委员,虽然成绩不算拔尖,但总也说得过去。
林戈性格很好,脑子也算灵活。他有很多朋友,午莹就是他的朋友。
只是缺了林戈希望的前缀而已。
高三教学楼后面的围墙,是林戈最爱的地方,上面生长了很多爬山虎,既不密集也不稀疏。像这种打理起来麻烦,不打理也不扎眼的东西,校工一般都是不会管的。
林戈算得上心思细腻的男孩,但他不太乐意表现出他的细腻。高三仅有的细腻全部表现在午莹面前,午莹能感受得到,只是不知道她独享这份细腻。
午莹是个容易孤独的女生,但孤独的人不会刻意寻找他人的孤独。
有一次中午,吃完饭,林戈刚回到教室,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回头,是午莹。
“你现在问我一个秘密,我可以告诉你哦”午莹是满眼笑意,林戈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终于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你喜欢的人是谁?” 午莹似乎早就知道他这么问,她眨巴着眼睛:“你猜啊。”林戈几乎是瞬间说出口“我不要猜。”就这么随意地表白了心意。
可午莹似乎没有听懂,没趣地走开了。林戈有些后悔又有些庆幸。以至于一下午都魂不守舍。
后来才知道午莹喜欢上了自己的好朋友梁成,那天中午午莹就是准备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林戈。梁城是很帅的那种男孩子,性格又很好,喜欢他的女孩子用手数不出来的那种。
林戈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午莹已经跟梁城表白了,但是梁城并没有答应。
林戈无处描述悲凉,还要去安慰午莹,那段时间爬山虎叶子都泛黄了,浓郁的桂花香味也没法缓解它的凋零。
高三最后两个月到了。
林戈生日那天,他请了一天假,去了一直想去的地方,他坐在公交车里的时候给午莹写了一封信,内容是天南海北地乱侃――这是他在午莹面前一贯的风格。
很久以后,林戈再也记不起生日那天他遇见的那些人和走过的那些路,他只记得那时候路旁的桃花开得很好看,他透过车窗看着那些桃花,心想要是能跟午莹在一起看这些桃花就好了。
最后的两个月,生活宁静地像湖。林戈并不觉得那段时间有多苦,但是他觉得午莹实在很苦,在以前林戈喜欢过不少姑娘,但那时候他头一回体会到了心疼的滋味。
而这些,午莹都不知道。
高考终于到来了。
考数学的时候,林戈忘记涂上选作题的题号,因此后面的考试全然不在状态,虽说后来成绩也不至于很差,林戈有些后悔,但很快就被冲淡了。
那时候他正在跟同学爬山,回程的满足和疲惫被梁城的一个电话结束了。梁城告诉他自己跟午莹在一起了。
下山的路上有一块大石头,上面也有很多爬山虎,青翠地惹人生恋,林戈离开的时候摘下了一片爬山虎的叶子,塞在嘴里使劲嚼,叶子很苦,把他的眼泪都苦出来了。
录取结果下来后,林戈和午莹都被省内的学校录取了,林戈知道午莹不愿意呆在省内,一想到梁城也呆在省内,倒也不为午莹感到惋惜。
去高中拿通知书的时候,林戈特意绕到高三楼后面的那段围墙,把随身带着的矿泉水全都洒在爬山虎上。他想起之前午莹告诉他,她想给自己做一栋房子,因为她一直都是漂泊的孩子。他想起午莹喜欢树莓味的糖,他给她买了许多,她却说自己再吃就发胖了。他想起午莹受委屈眼眶发红的样子和披着头发的样子。
林戈又摘下一片爬山虎的叶子,放进嘴里嚼了许久,竟吃不出之前的那种苦味。
所以这次他没哭。
后来梁城跟午莹分手了。
后来林戈去学校报道。
后来林戈才发现,他终于承认自己忘不了午莹了。
但他依旧没有跟午莹说。
大学生活跟林戈想象的不太一样,但他适应地很好,只是他不再愿意参加那些人很多人的活动了。他活得单调而孤独。
大学里有一栋教学楼,上面爬满了爬山虎,显得宁静而幽闭,林戈觉得这栋楼很像他自己。就在爬山虎叶子都枯黄的时候,他终于下定决心去看《东邪西毒》。
他看了许多遍,当他看到欧阳锋看着洪七离开茫茫大漠的时候说:我曾经也有这样一个机会,只是我没把握好。他觉得心里的孤独终于压抑不住了。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无助的梦,梦见自己置身于茫茫大漠――那是属于他的大漠。
后来他知道了《东邪西毒》的译名叫做Ashes of Times,意思是时间的灰烬。他觉得自己就活在时间的灰烬里面,身上全是回忆的灰。
他突然特别容易理解为什么欧阳锋不喜欢洪七,就像所有的不屑一顾,都是拧着自己的心装出来的。
这时候他跟午莹的交际反而多了起来,几乎隔几天就有短暂的交流,彼此的语气里都是怀念和孤独,他很想表白。但他没有。
他在午莹面前开着没品的玩笑,他们互相抱怨现状。他有时候会想,其实午莹早就知道自己喜欢她吧。
后来他们交际越来越少,午莹终于成了列表里一个名字而已。
午莹出国是早就确定了的事,林戈也早就知道了。他打听到午莹的航班后,一个人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去到了午莹的城市。
在他看着午莹在家人的作别后离开后自己也默默走出机场。风卷起角落里的塑料袋,林戈越走越远,在午莹的视线里,林戈终于成了一个怎么也看不清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