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悠闲的下午,闲来无事,想到书店里逛逛。最近一段时间,图书馆去的多了,书店去的就少了。有时候觉得书非借不能读,但是有时候又觉得能在书店的拐角处或者书架的尽头偶遇一两本好书,也是无尽的欢喜。在图书馆有图书馆的乐趣,在书店自有书店的乐趣。
当与书为伴成了一种习惯,不管心情如何,都想到书中坐坐。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多与书中的前辈们交流谈心,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自然愿意一个人坐在书的中间,轻轻叹息。
在书店坐着,随手翻了几页梭罗的《瓦尔登湖》,可是心绪烦躁,一点也看不进去,两个小时了,才搓了两页,一个字竟也没有记住,一句话也没有看到心里。在这样的季节里,一个人莫名地心烦着,越是焦躁就越看不进去,可是越看不进去就越焦躁,仿佛成了一种死性循环。我的思想好像走在一条像海螺一样的隧道里,以为越往里走,越深刻,可是没想到的是越往里走,视野也就越狭窄。我在想,如果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时间长了,会不会把自己逼死在这螺旋的逼仄之中。
把书合起来,假装深沉地看着窗外,突然发现街的对面有两个下棋的老人。两个老人在街边很随便地支着一张棋盘,在那里楚河汉界地来回攻杀。一个老人身穿灰格子短袖,一只脚旁边放着一个玻璃杯,杯子是超市中常见的罐头瓶子,铁盖上面有的地方长着斑驳的锈花。另一只脚脚下卧着一条懒懒的黄狗,狗身上黑一块、灰一块,像是穿上了乞丐的百结鸠衣,狗毛有的地方都粘在了一起。太阳晒得它慵懒地趴在老人的脚边,一动不动,偶尔有人走过,也是眼眉轻轻地向上一撩,便又重新合了起来。
另一个老人在凳子旁也放着一个杯子,杯子是塑料的,杯中还有大半杯浓茶,从斜搭在杯口的盖子旁钻出一丝丝的水雾。杯子用的时间长了,透明的杯子如今都已长满了赭黄色的茶锈。杯子旁边还放着一个老年听戏机,不知道里面放的是《朝阳沟》还是《五世请缨》。老人敞着怀,圆鼓鼓的肚皮上渗着几粒汗珠,右手支在膝盖上,左手捻着一颗菩提来回揉搓。菩提估计在他的手中已经盘了好久,带着玉石一般的光芒。老人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拖鞋的脚跟处早就磨得扁平。
敞怀老人神情悠然地喝着茶,用眼睛斜瞄着穿灰格子短袖的另一个老人,灰格子一头大汗,不停地搓着双手,拿着一个棋子,举棋不定,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周围有一些围观的人,在出着不同的主意,伸手对着棋盘指指点点。灰格子显得更加犹豫不决了,那种紧张的表情竟然有些可爱。老人手里挥着蒲扇,不时地驱赶着停歇在身上的苍蝇。天已入秋,可下午的天气依然能让人热的浑身冒油。
记得梁实秋曾经说过,他最不喜欢跟太有涵养的人下棋,因为你杀死他一大块,或是抽了他一个車,他神色自若,不动火,不生气,好像是无关痛痒,使你觉得索然寡味。梁实秋还说,君子无所争,下棋却是要争的。
灰格子老人终于走出了艰难的一步,但是也已经无力挽回局势,只得认输,便拉着对方,一定要再杀一局。我回头看了看书店的钟表,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买了两本书。走出书店,仍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什么原因。
——2016年9月19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