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 / 陈红华
小雪刚过，偶尔落了些雨。梧叶送寒声，冬的冷寂微露。
在教学楼与操场间，在空旷的天底下，这棵悬铃木，确切地说，是三球悬铃木，法国梧桐。它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副孑然独立的样子。
有时候，就会对它多看一眼。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色彩交替的层次感，四季里别样的斑斓与韵致，在它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春夏时分，枝繁叶茂，铺陈大地，360度无死角，美妆得严严实实。青枝翠蔓，一如学子轻快的脚步，在时光里遇见美好。
秋冬季节，叶儿渐次零落，枝丫遒劲舒展，轮廓壮美清晰，如魏晋风骨，荡涤柔靡媚俗之气，存慷慨苍凉之风。
“斜日更穿帘幕，微凉渐入梧桐。”它甚至不甘衰谢，数叶迎风尚有声。
贵为网红地的“满陇杏语”，杏叶早已碾作尘。而这棵心心念念的梧桐，也开始枝叶微颤，地卷枯黄。一树缀着的，正等待下一次的风迎。
“上面有个鸟窝，快看。”顺着孩子指着的方向瞧去，果然，几十米高的枝丫间，有个巢，已无遮挡，里面的草都稀松了，坍挂下来。
“那边还有一个。”大家齐刷刷往上边寻。诺大的树冠，撑起了我们几分欲望。原来一直被季节隐藏着的，是好货。
看来，树大招风，也招鸟儿喜欢。栖息于此，荫蔽其中，有多少的伤感与自足，短暂与欢喜。
孩子们脱了外套，放树底下的“醒椅”上，跑操去了。鸟窝也成了空巢。鸟儿，它们去了哪里了呢。
也许只有簌簌寒风，和梧桐笃定的目光，会告诉我们答案。
于是，每一次遇见，我都会多看它一眼。
一人多高的树冠上，有大片焦黑的印记，多少藏了些秘密。迷彩版的树皮与粉刺似小铃铛的果，并不那么好看。还有秋后时常飘落的小粉，在发颈间，也不那么让人舒服。
但与人相比，它离天空更近，也更接近事实的真相。关于教育的日常，师生的足迹，那些美好的瞬间，全在它的眼皮底下，容不得半点儿纰漏。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凝视和思考脚下的土地，并敞开自己。我期待我的每一个脚印都有所依托，也留下在大地上的痕迹。
而有些成长，是与树无关的，与季节无关的。
后来，我甚至见不得人忽视它。我总会停下来，试着替它说几句好话，譬如从哪个角度看，会有味道。并且指着它身下的椅子，请人坐一坐，抬头看一看。贵为校园十景的“梧桐醒椅”，分明是有物语的。
风起了，几十片树叶滑向了季节的深处，犹如传来了咣当的声响。
这棵孑然独立的树，沉默无声，而我真实地活着，并愿意为它发声。
有一天，我会离开。然而叩问自己，人世间，有多少平凡如斯，有多少平凡被人注目的时候，我的心也就亮了。
而你，就是那棵孑然独立的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