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胡子拉碴的扛着一摞行李赶路时
你一定不相信从前从前我曾白衣翩翩恰少年
可能骨子里就是个淡漠的人
没有挚爱的东西
没有一定要得到的人
也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所以我的大起大落并没有为我带来大喜大悲
忘了是西行的第几个日子
或许是闲置的时间无处打发
大师兄近来将他的筋斗云上了七彩色
二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念诗
我向来是听不懂他念的吴侬软语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听了一句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
我不是会看星赏月的风雅之客
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种暗淡冰冷的孤独感了
我原是天庭的卷帘大将
帘者，所以隔别内外，防闲廉耻，彼能卷之而无嫌忌
我每天都在重复一件事
按时按点 不可怠慢
数百年来无人与我交谈
连天阶究竟有几块瓦石筑成我都数了千百遍
柱子上有几处打斗后留下的瑕疵我也了解的一清二楚
你一定没办法想象这种无力的孤独感
可笑的是我竟从未想过要改变
因为我了解上天并不能为每个祈祷者改变命运
那日蟠桃大会
王母设宴款待各路上仙
九重天歌舞升平
可热闹是他们的
不是我的
酒过三巡
我脚下竟跑来了一只兔子
虽不曾见过，可我认得她
广寒宫的蠢兔子
定是馋嘴偷喝了霓裳仙子酒杯的酒
才晕头转向的连回去的路也不认识了
难得有人肯舍弃热闹来陪我
我刚想伸手抱抱这只兔子
谁知这兔子竟四处乱窜了起来
蠢兔子就是蠢兔子
这一窜撞到了摆放琉璃盏的桌案
卡茨
宝物就是宝物
这碎声比玻璃碴可清脆多了
我知道 我的热闹要来了
我被天兵拉去了正殿
两侧坐满了神仙
从来没有那么多人陪着我
王母皱着眉缓缓开口
“卷帘，可是你打破了本宫的琉璃盏？”
我望了望躲在霓裳仙子裙角下的蠢兔子
那眼睛哭的可比桌上的蟠桃都红百倍
“确是。”
我不是想逞英雄
我只是觉得烤兔子一定不好吃。
“大胆卷帘，竟肝敢打破本宫心爱之物”
其实那琉璃盏摆在那都积灰了
不知何时就成了王母的心爱之物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于是王母下命要将我贬入流沙河为妖
且每七日受一次飞剑穿心数百下之痛
我在天庭没有什么朋友
可想而知 没有谁会为我求情
没料到的是
在我就要领罚的前一刻
那只蠢兔子不知怎的窜了出来
在我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定是和哮天犬学坏了
可是我不怪她
我认命
师父总说我是师兄弟中最有慧根的
因为我虚心求道 感念万物
师兄们也常拿我打趣
说也只有我愿意听师父滔滔不绝的碎碎念
其实他们不知道
我是孤单怕了
所以我真的很愿意去倾听来自万物的声响
我想用现在听到的字字句句去填满我从前寂静空白的时间
那天我们途经女儿国
在拿通关文牒的前一夜
大师兄说要陪着二师兄去赏月
师父说夜色正好要出走散步
剩我在屋里念经文
归来时他们轻手轻脚的
定是以为我睡了
其实那晚我彻夜未眠
因为挽袖子时看到了手臂上的疤
不知道那是种怎么样的心情
我竟然想起了那只蠢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