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啊鱼的那一年,他还是个小沙弥,此后在一起的所有时光里,他总是保持着极短的头发,大家也就开玩笑一般地喊他和尚。年过二十的阿鱼没有受具足戒,也没留在佛前点灯乞法,出生于医药世家的他后来考了大学读了医,但最后也没当成医生。
阿鱼说自己对着佛发了宏愿,此生欲渡尽人间落魂。
医者,仁心,佛也。
和尚从来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出家人,但和尚仍选择修行。算下来朝夕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只是从没听到他诵过经,也许是做早课的时候我还在睡觉。我们总是会聊很晚,最开始的时候我对啊鱼有一定的敬畏之心,后来发现从他口中蹦出来的网络词语甚至比我还多,我也就把他当成哥们儿了。
初次相见的那天,天公不作美,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但在山林间一点点雨水也能让铺满青苔的小路变得湿滑无比。我跟随一个观察组织深入到大山里,为了赶在日落前出山,队长决定冒雨前行。我个人还好,但观察组里不乏一些城市里长大的姑娘,虽说给了大自然一个面子没有穿热裤凉鞋来喂蚊子,但再顶尖的装备也弥补不了判断力不足的缺陷。队里一个姑娘判断失误,踩空了,顺着山坡往下滑,慌乱之中本能地伸手乱抓竟然蒙到了一颗救命稻草。队员们惊慌失措地费了好些劲儿才把她救上来,姑娘的脚扭伤了,我们原计划是当天出山所以没有带队医,唯一的药物还是另一个姑娘带的蚊虫咬伤喷雾。
山雨一直不大,但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好在大家的外套都是防水的,只是停下脚步后身体的热量开始流失,有人开始打喷嚏了。和尚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杵了根棍儿不紧不慢地前行。也许是这套行头太过于穿越,当他经过我们的时候大家都只是默默行注目礼。
和尚停下脚步,问:“扭伤了?”
队长定睛看清了来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站姿挺直仪表堂堂,蓑衣下是深灰色的福田衣,似乎看见了希望,说:“小师傅,我们有队友脚扭伤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当地人帮忙送伤员下山啊?”
和尚右手拄着棍,棍子上挂了个大葫芦,还有几小捆干草,只能左手单手行礼,示意冒犯。然后跪下给队员查看伤势。
“能不能生个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先给女施主简单的处理一下。”
在得到附近没有人家的答复后,队长吩咐了几个队员去找些干柴来,我们带着伤员挪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不一会儿就升起了篝火,火堆不大,是怕火势大了引着了山林。一小点热源不由得让所有人都靠了过来,更多的人也是想看看这个小和尚到底想干什么。
和尚脱下蓑衣顺手又捡来一根棍儿,配合手杖撑起一小片雨棚,示意受伤的姑娘坐下。自己转身就消失在山里,摸约过了十多分钟,手里拿了一把草回来了。
“这是艾草,也叫艾蒿,草药的一种。”和尚羞涩地露出一个笑容,“你要相信我。好吗?等下可能会有点疼。”
受伤的女队员早已没了痛苦的表情,反而生出一丝羞涩,红着脸颊点点头,就躲开了小和尚的目光。
和尚从福田衣下掏出一把短刀,用篝火来回燎了几道消毒,然后把刀咬在嘴里,俯身脱下姑娘的鞋袜。扭伤的是脚踝,没有外伤但肿成了一个大包,原本白皙的皮肤因为充血变得乌紫黝黑。和尚取下葫芦,倒出了透明液体,在场的人马上便闻到了一股酒精的味道。和尚的葫芦里原来是高纯度的烈酒。用酒消毒伤处之后,和尚开始动刀。
并非是见骨开肉的大阵势,刀刃轻轻在脚踝处游走,甚至看不见伤口,就这样轻轻地绕着脚踝割了一圈。姑娘轻吸着凉气,轻微地触碰都是难忍的疼痛。和尚就一直跪在地下,左手抬着脚后跟,右手掐着小腿上的穴位,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刚刚刀刃划过的地方开始渗出乌黑的血滴。
“冒犯了,见谅。”
他的身子俯得更低了,姑娘似乎第一个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羞涩着刻意躲避。和尚有力地钳制住她的小腿,嘴巴对到了脚踝上,开始吮吸。不会儿就吐一口黑血,差不多持续了有一小时,肿起来的部分已经消退了相当多。和尚一直跪在地上,而雨早就停了,队员们也早已散开,三三两两的抽烟拍照,等着和尚完工。
艾草是最后敷的,嚼碎之后贴在脚踝上,云彩散开后,太阳已经指西。
“我叫许渔,叫我阿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