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鸭子有点不同寻常,每个外出的湖南人都乐意带上个一只两只,就好像把老家也揣在身上,走到外面不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湖南人一样。
酱板鸭是我最为着迷的吃食,说到底我们的缘分本没有这样深,以前它于我而言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肉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竟然成为了我的标志——我的大学同学一想到我就会想到酱板鸭。大概我们还是有故事的:
最开始它只是一盘桌上的菜。湖南人家常的酱板鸭也不是自己做的,是去店里买的;买也不是买的散装,而是真空包装——这倒是个迷。我那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拿筷子夹它,老老实实地送进嘴里——那是一种辣得欢快的肉。斯斯文文的外表下是霸占所有鸭子的心,只希望别人不会来跟我抢。
要是有幸一顿饭结束后还能剩下那么小半盘,就成为了我们几个姊妹看电影时的吃食了。表姐说她虽然从河南来,但她骨子里流淌的有湖南的血液,所以她是很爱辣的。对于那盘我印象深刻的重辣酱板鸭,姐姐们表现得很让我惭愧。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辣——照往常捏了截鸭脖子来啃,刚啃了一口,舌头都已经失去了知觉,紧接着头痛欲裂,像一万只虫子在咬噬。于是我狂跳了起来,试图以我的狂热战胜鸭子的狂热——没用。又随手拿了个橘子往嘴里塞,大概这样冰冰的东西可以让狂躁不安的鸭脖子镇定下来——于是那天我吃了十多个橘子,而姐姐们干掉了那盘酱板鸭。
上大学之后,我也可以像小时候看到的大人一样,行李箱里塞一两只酱板鸭,就像塞作业本一样正经,出了远门。
自从来到了苏州,我吃辣的特征无缘无故但又必然地显现了出来。于是吃很辣的酱板鸭变成了一种微妙的洋洋自得。这时候不再是当菜或者要用上盘子了,甚至都懒得将整只鸭子拿出来,哪部分从包装袋口冒出来,就用手撕着哪块吃。有时候挤了半天冒出来一只头,那就得赶紧扔掉,以免胡思乱想觉得一只鸭子正在楚楚可怜地看着我,让我下不了口。慢慢地发现重辣也不过如此,大概那时候年纪小,鸭子也懂得欺软怕硬。
我长大了,而酱板鸭还是四十块,于我而言已经不再是天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