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暖夜】随笔/正在进行中

三月初,一场暴风雪不期而至。风疾雪急,顿时一片昏天白地。雪很重,雪花中有水有冰,挂在树上,树枝都深深地低下了头。

下班回到家,我对妻子说,赶快做饭吃饭,这样的大风雪很容易压倒大树,再压倒电线。结果,被我的乌鸦嘴说中了,晚饭吃到一半时,灯灭了。我们翻箱倒柜找出蜡烛,来了一场久违久违的烛光晚宴,尽管晚宴上只有两碗吃了一半的面条汤,而且已经冷了,成了凉面。

打电话去查询,得知要到明天才能恢复,唉。

停了电,没有了电视,没有WiFi,没法看书,没法看微信,没法做家务,没法打兵乓球,一切都停顿下来。本来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有太多的事来不及做,比如,拼命地追看电视连续剧,怎么也看不完,总有新的连续剧出来;朋友推荐的好书没有时间读;卡拉OK没有时间唱;太极拳没有时间打;画画课没有时间去上;还有,还有… 现在好了,有时间了,这些竟都没有办法去做。

妻子刷完了碗——也不知她刷干净了没有——屋里因为没有了暖气,气温骤降下来,我们这时想起了长时间不用的壁炉。长时间不用的原因不是因为木柴贵(木柴的确贵,七块美刀只有大约一英尺长的一小捆,不过水杯粗细的三四根罢了),我们家后院因三年前飓风吹倒了好几棵大树,木头多的烧不完。我们长期不用的原因还是因为没有时间,连点火添柴这点时间都没有,或者说都顾不上。今天,因为冷,因为黑暗,因为无事可做,我们这才想起了壁炉。我冒着风雪从外面的小木屋里抱来木头,在壁炉下面铺上报纸,中间放上一层风干的松果,一根火柴下去,顿时熊熊的火苗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我们家的壁炉位于客厅与家庭室之间,两边都有开口,都有热气出来,于是,妻子和我隔着壁炉,一人坐在一边,慢慢地轻声闲聊。

从落地窗看出去,外面白茫茫一片,虽然没有月亮,竟似月光明媚,在白雪的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缕缕松枝在风中摇曳。

炉火烤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冬天停电,除了诸多不便之外,最大的威胁就是冻裂水管。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还好,今夜的最低气温是34°,不会结冰,唯一的忧虑解除了。古人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现在家有贤妻,身有定居,屋顶不漏雨,门窗不漏风,外面不欠债,身体没有病(敲敲木桌台),竟然既无远虑,也无近忧,夫复何求!真是感谢上苍的垂爱怜悯。虽然上班辛苦,打拼艰难,我一直将其视为理所当然,至于天性木讷,一无所长,只要老妻不嫌弃,我也就装作心安理得,将就了。再也不奢求什么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为美好生活努力奋斗了。老之将至,得过且过吧。如果周围的朋友偶然因为我而受益一二,我就喜出望外了,一个普通人的人生很好满足。比起很多不幸的人,我有时非常惶恐,我何德何能,何以得到上苍如此眷顾。听闻世上很多苦难,我常常锥心难过,虽然比不上有钱人,我还算是幸运的,此生万般滋味点滴在心头,我吃过的苦和经受过的磨难没有击倒我,我踉踉跄跄走到今日心怀万分感激,常常在万籁俱寂的夜晚,靠在床头,默默感激上苍。感慨陡然增多,不是因为还有激情,而是因为知道了满足,知道了感恩,知道了人生种种不如意多是无法避免的,而我们却要笑着去面对。

壁炉里的火渐渐熄灭,屋外的寒风还在嘶叫,生活仍将在蹒跚继续。我和妻子每人一个蜡烛台,用一只手在烛火前挡住风,走上楼去。今晚多加一床被子,睡着了就不会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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