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套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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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就长成了个无趣的人。————题记

窗外雨起,像是一个缠绕人很久的念头,终于畅然释放出来。

从小到大,旅行对我来说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有些必要的事情在远方等着我去做。比如随爷爷探亲,比如大学假期回老家,开学之后再乘车回来。

纯粹为了心情的旅行,这是第一次。看到检票口上方的提示变成绿色,我拿起黑色背包跟着人群向前走,人群中有背着沉重工具箱辗转的民工,也有穿着沙滩长裙前来旅游的人。火车发动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一瞬瞬向后退去的风景,我在青岛已经六年了,而青岛的大部分地方,我还非常陌生。路过一块龟裂的田地时,我才知道原来青岛今年格外干旱。

这不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却是我第一次独自去陌生城市。王爷不放心,一路把我送到火车站,直到看我顺利通过安检;我妈也不放心,打电话问我有没有联系好朋友,下车有没有人接。看着他们又紧张又不安的样子,仿佛我此行是独自参加异地高考,又仿佛我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对比大海的洒脱,真让我自己汗颜。

大海是我的前同事加好友,也是我的朋友里中最有情致的人之一。她会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早早与朋友搭上去西湖的客车,来一场为期两天的短旅行;她会因为自己喜欢,努力攒钱买下单反相机,然后专注地研究摄影;她会在无聊的周末,给自己化上优雅的妆,去书店看书,或者找一个养着猫咪的咖啡馆看风景;她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画素描,让时间修复被损伤的一切。大海是一个可以让生活在平淡中开出花来的姑娘。

而我,一边羡慕着大海这样随性洒脱的生活,一边继续不知道将自己从何改变。除了上班和柴米油盐,我的世界只剩下一些书籍、音乐和游戏,这些乐趣全都来自于宅。在“无趣”这点上,王爷更是发挥得炉火纯青,他会因为空间小而觉得养花不合适,会因为打扫房间把我收集的精美糖盒全部清理掉,会觉得装饰租来的房子是件很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即使是难得一起休班的日子,我们也只是去最近的科技大学食堂吃顿饭,再想不出其他生活乐趣,两个人往往都是这样的对白:

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行,你说去哪就去哪。

额,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去哪?

你想去哪就去哪吧。

......

我想自己应该是个很无趣的人,好巧奥,王爷是,霞姐也是。

此行潍坊,我投奔的正是霞姐, 一个和我差不多的姑娘。当年我们在学校,除了日常的吃饭睡觉上课之外,能想到的乐趣便是去学校门口的大润发逛一会,或者去学校图书馆上会儿自习。到潍坊的第二天,霞姐带我骑着自行车,去我们能想到的有意思的地方,市政府广场——超市——公司——图书馆。

“你知道吗,我经常吃完晚饭不知道做什么,就在路边找一辆自行车,绕着这条路骑一圈,然后再回家。周末没地方去的时候,我就去图书馆,这里人挺多的,环境也不错。”霞姐的感叹有些落寞,“还是在学校的时候比较好,去图书馆还能有你作伴,在这里太无聊了。”

“你这次自己来潍坊,我还挺佩服的,我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去哪里。”霞姐说,我哈哈一笑说:“老大,说实话我也没有想过,我觉得一般没什么事情的话我都没必要出门的。最近琐事比较多,心情有点闷,不知道怎么开解,才想打破一下常规,做点自己平时不太可能去做的事情,让日子别这么庸扰到令人烦躁。”我对她讲了大海的一些事情,讲了我觉得浪漫而丰富的生活,讲了我们理想中很美好、现实中却不会去做的事情,然后我们一起沉默并羡慕着。

看到我、霞姐、王爷和大海之间的差距,我蓦地想起我妈,在我告诉她我要去潍坊的时候,我妈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事情吗?我酷酷得说:没有,就是去玩。我身边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去另一个地方,都是有些事情要处理的。大部分清寒家境出身的孩子,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只做对的事情,只保留有用的东西,只花必须的钱。旅游什么的,那是有钱人的生活,而父辈们穷其一生地努力着,却从不敢把自己划归为有钱人,让自己开心地生活,在他们观念中也成为一种奢侈品。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这套规则下生活,最终也成为这种规则的缔造者和顺从者,许多生活中简单的美被我们视而不见,那些明明可以实现的梦想也被各种借口和心底的吝啬拖延着。“没必要”、“太浪费”、“没有用”,这样的借口,成了生活中打发那些一时之兴的重要一票。

我们最终,还是活成了无趣的人,活成了循规蹈矩,却无情致可言的人。我蓦然惊起,带着些许恐惧得审视自己......

窗外大雨散尽,我桌上的茉莉花苗像是探寻到了新的气息,努力伸展着枝叶,而我的心思,也渐渐从那套严密的生活规则中,悄悄伸出新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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