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吃饭,吃完饭玩扑克!
小时候的饭桌上,妈妈总是用这句话催促我们快些吃饭。那时候物质匮乏,拥有玩具是非常奢侈的一件事情,打扑克就成了我们最亲民的游戏。
妈妈说话算数,把碗筷洗刷停当,把鸡鸭赶进圈舍,给狗填上食,给牛捧上草,就从炕柜里拿出扑克哗哗地洗,三两番后把牌摊到垫子上带我们进去扑克大战。
妈妈会的玩法很多,但是我们小,学不会,只能玩简单的“对胡”。所谓对胡就是靠摸牌和吃牌把手中的牌变成一对对的,先凑成的为赢。这种玩法太简单了,当我们熟练地认出数字,并且轻松地把手中的牌变成一对对的时,就觉得这样的玩法太单调和幼稚了,吵着要玩新的玩法。
妈妈便教我们玩打娘娘。
其实这个方法也挺简单的,就是管牌,大的管小的。先出去的为胜。唯一不同的是,先出去的有一个称号叫皇帝,而最后被捉的那个就是娘娘了,输了的“娘娘”要向赢了的“皇帝”上供,所谓的上供就是再开牌的时候,把自己手中最大的那张牌敬献出去。
而对方会把自己最小的牌还出去,这一送一还间,牌的格局就发生了大逆转,本来挺好的牌拣最大的一个给出去,结果就好比给老虎安了双翅膀,给鹰安上螺旋桨,给敌方扬威助阵了,想想就惨,自己牌好还有望翻身,要是牌不好可,当娘娘可是板上定钉的事,而当皇帝那个人,有了好牌助阵稳坐皇帝宝座就理所当然了。
妈妈一说玩“打娘娘”我的脑海中就飞快地联想出一个皇帝庄重肃穆地坐在龙椅之上,指使着手下的太监惩戒跪在下面的娘娘。
而我输了,我就自动把自己补脑成那个可怜的娘娘,周身的肉都跟着疼。
所以我不喜欢玩打娘娘。弟弟喜欢。弟弟小我两岁,是妈妈的心头宝,妈妈会宠着他,把自己的“皇位”送给他,或者弟弟是“娘娘”,上供给当上“皇帝”的妈妈时,妈妈把自己手里的大牌递给他,再要求他把最小的那张牌还回来。等于两个人互换了角色,妈妈成了娘娘,弟弟成了皇帝。
我为了不当娘娘割肉送牌,拼命往出打,侥幸做过两次皇帝的宝座。要是娘娘是妈妈能收到贡品,要是被捉的人是弟弟,贡品就很难收到了,他会打赖给第二大的,或者干脆不讲道理哭天抹泪的不给,妈妈就出来当和事佬给我一张,等于又是妈妈当了娘娘。
虽然收到贡了,但是心里也极不舒服,好像受了另种待遇。
但是,这样的事发生的概率也不多,因为一般情况下,都是妈妈照顾着弟弟,让他先出去做皇帝,也照顾着我,让我第二出去,最后自己心甘情愿的当娘娘“纳贡”。
牌出去了,不用“纳贡”我就不再纠结于游戏的公不公平,宠爱公不公平,心安理得地坐在那看妈妈和弟弟“进贡”的游戏。
有一次我实在看得没趣了,就问,那我第二出去了怎么没有贡,我算干什么的啊。妈妈说,第一出去是皇帝。第二出去就是皇帝身边端灯的,就算丫鬟吧,皇帝收贡品有丫鬟什么事啊,你看着就好。
我瞬间觉得好委屈,脑中马上恶补出一副画面,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个皇帝和他的娘娘在说笑玩扑克,一个娇娇小小的丫鬟,胆战心惊站在身边举着油灯,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场景阴森肃穆,好恐怖。
这份恐怖让我极不舒服,弄着弄着,我成丫鬟了!这身份我说什么也接受不了啊。没心没肺地看了他们几次兴高采烈的纳贡游戏,我便说什么也不愿意玩这个游戏了。我为游戏里的娘娘叫屈,更为端灯的丫鬟叫屈。
因为我的不配合,扑克游戏只能开发新的花样。
妈妈教给我们的另一个有趣的玩法叫存银行。就是通过“吹牛”的办法,看谁手里的牌最多。多者胜。
大概是当时人们都穷怕了,都想着有腰缠万贯那一天,才发明这个游戏的。这个游戏玩着也刺激,如果胆量小,吹得牛被对方识破,自己“吹牛”的牌就要乖乖送到对方的口袋里,如果对方疑心重,翻了你的牌,而你的牌里刚好有不符实的数字,就是被对方识破了你吹牛的伎俩,牌还是要拱手让出,如此让出几次,对方的银行鼓鼓囊囊的。
我胆小又怕输,不敢往大了吹,只是有啥出啥,结果可想而知,我的银行经常就因为没有“存款”而破产。破产也对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因为还是明白钱也不是真钱,银行也不是真银行,没有压力。
相反,弟弟倒不喜欢这个游戏,他说只是随口胡吹,不刺激,玩过两三次之后就不再玩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权衡我们两个小毛孩的喜好之后,妈妈发明了另一种游戏,在牌上写上大大小小动物的名字,玩动物扑克。按动物界的自然规律,大的吃小的,最后最强大的大象由最小的老鼠来制服。
这个游戏公平又没有异议,我们一直玩了很多年,直到上了小学。
上小学,我们变得忙碌起来,花销加大,爸爸妈妈也变得忙碌起来,扑克也就淡出了我们的生活,但是却深深刻在我们的记忆里。
我们永远忘不了,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妈妈是怎样用一副扑克,丰富了我们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