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城色

自从你在一个冬季去了西半球的某个国家后,寂寥与思念总将我紧紧裹挟,似蚕茧将我困在那片令人心寒发怵的白色之中,让我产生漫天大雪的幻觉,是不是你的离去也带走了我的春天?

你爱诗,念叨着要诗意地生活,总是在吟出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时陶醉其中。我不知那是你第几次在我埋头与数理化斗得难舍难分之时皱着眉对我哀怨一声:“你这呆子,就知道做题!”可那时的我没有注意到你期待的眼神和身后的那捧泡桐花,只是习惯性地抬起头对你微微一笑“再等我一会”。我不知道你当时是什么心情,是对我的不解风情感到失望还是孩子气地在心底将我狠狠骂了遍,我只知这一切都如那捧泡桐,当我发现时已为时太晚,那年春天就在你缠着我去外面玩的撒娇声中倏忽而逝,短得让现在的我常常怀疑自己当时是否曾有一次满足你的小小心愿。

周末无聊时刷起脸书,你那条抱怨美利坚的气温逼得你还穿着厚实大衣,羡慕家乡学弟学妹有你钟爱的春秋校服可穿的状态令我的光标毫无预兆地停住了。是啊,这么喜爱自然喜爱春色的你怎会心甘情愿地被困在室内听那寒风呼啸呢?光标不自觉地移向你的名字,最后手还是无力地松开了鼠标,我承认,我是个懦夫,不敢再打扰你的生活,只是心底却暗暗下了替你迎接这江南春天的决定。

今天我早早便起了,从衣橱里翻出那件曾被你叠得工工整整现在却被我随意压在底下的衬衣。还记得吗?就是那件你在那年春天自己从绍兴游玩回来给我带的纯色衬衣,明明是浅蓝却被你硬说成是柴世宗眼中的雨过天青之色。小心翼翼地熨烫完,换下我黑色的夹克,穿上带着你明媚笑意的衬衣,望着镜子,我瞬间有刻恍惚,仿佛我自己回到了那个你还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吵着要玩的春天。

我先去了我们的母校,她也快要搬走了,但道旁的瑞香却解人意似得拼命用她们酷烈的香味挑逗着我的嗅觉,仿佛想驱散我郁结太深的忧伤。如果是你,定会俯身满足地享受这春天的芬芳,嘴角不禁意地微微上扬吧?我这样想着,笑意也不自觉地爬上了我的脸庞,学着你曾经老爱在我眼前摆弄的姿势,我拿起单反,轻按快门,记录下这满路的春色。

出了学校我就直接走去了虎崇山,是的,这次我是走着去的,从前的我定会斩钉截铁地否决你走去虎崇山的提议,哪怕只有三、四十分钟的脚程,我也感到太浪费时间,打的多快啊,再说我们也不差那几个钱,而你总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坐上车,关上车门的那刻还不忘恶狠狠地讽刺我一声“土乡绅”。也许是太过想你,抑或是你在不知不觉中就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只是后知后觉的我等你走后才发现自己的改变。此刻的我就如曾经受不了我的烦闷时的你,慢吞吞地散步在这被装饰得姹紫嫣红的大街上,花坛里栽满了活泼的太阳花,亮橙、大红、橘黄、嫩粉,鲜艳的颜色是那样赏心悦目,我能清晰地感到自己心中的阴霾逐渐被阳光所驱除。

走到山脚,我就被那满山盛开的泡桐惊艳到了,我终于明白了你日记里所记的“amazing”,只是为什么当时的你不肯再坚持一会,或者干脆将那捧泡桐花直接撒在我头上呢?石板路上落满了飘下的泡桐,那么安详自然,淡紫色的花序让我轻放了脚步,不想一不小心踩伤了这春天的美丽精灵。我驻足在一棵巨大的泡桐树下,抚摸着她的树干,想象着当年的你是怎样兴高采烈地从这捧着那么美的花儿想给我一个惊喜,只是愚钝的我拂了你的心意,没能与你一起分享这春天的喜悦,使得你只好悻悻地独自将这些绝美的生灵以标本的形式保存下来,而我也是在你离开后整理房间时才发现这些春天的精灵以及你夹在标本里写着你无奈失望的小标签。一丛泡桐从我头顶缓缓飘落,如一朵淘气的彩云对着我做了个鬼脸,我的思绪也从过往中抽回,深吸一口气,是沁鼻的清香,暖暖的阳光贴心地将我包围,我笑了,面对着这满城春色,我仰起头,替你说了声:“你好,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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