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来了,我的家乡。
离家多年,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家乡,依旧静止在那个浓重的岁月。
家乡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不变的车站,不变的马路,不变的街边小店,不变的浓重乡音。很好,我的记忆有了共鸣,20年的记忆如果一下子丢失了,我会因为大脑的空白而茫然,就如同5年前我第一脚走出上海站的那种空白。
害怕丢了旧的记忆,又不得不全力填充新的记忆,前者似壮士暮年,后者似初生牛犊,迥异却必然,必然的东西就不拿来说了,我整了整背包,走上那条蜿蜒到我家的小路。
生活需要智慧、耐心、宽容
几日过下来,很平静,属于60岁老人那种平静,早起喝粥,然后和妈妈说话,说着说着累了,妈妈就看我,看我干每一件事,颇有兴致地看,然后准备饭菜,还包饺子,我擀皮儿,起初以为妈妈的饺子包得不好看,后来才发现是不同馅的饺子包成不同形状便于区分,生活的智慧,我所没有的;我也帮忙包几个,尽量用大皮多包馅,妈说这样会爆,应该一个一个包成小一点的,后来事实验证了,生活的耐心,我所没有的;不过我的饺子爆了以后,妈妈反倒说饺子汤里也有饺子陷味了,很好喝,我已经不是孩子,但是这孩子似的赞赏很受用,生活的宽容,我所没有的。
用自己的积蓄给家里添置了台笔记本电脑,还去办了宽带,这样就可以在网上和家里人聊天了,有了网络,妈妈退休的时光也好打发一点,我一点都不担心妈妈不会用,我知道为了和我说话,她一定会很用心地摸索,对于妈妈,我是这种动力的源泉,我懂,对于我,他们也是,所以我懂。
爸爸身体不错,每天上班和一帮小孩子打交道,想必心情很舒畅,晚饭后看新闻,然后和妈妈出去散步1个小时,然后回来喝包鲜奶,妈妈喝酸奶,看会儿电视,睡觉。规律就是生命的最佳保健品,他们很早就知道。每次打电话都会对我说:“我们知道,自己身体好,就是对你最大的支持!”。是对我说让我放心,也是对自己的督促,我心底少了顾虑,多了感动。
父见子,心如水;子离家,心如铁
爸记性不好。但我说过回上海要给同事带几条好烟却一直记在心里。我喜欢吃牛蹄筋,这件事他记住了十几年,那天买了几袋回来给我,依旧那么香辣可口,我却能吃出更多的味道。也许爸爸的记性不好正是因为花了太多的脑筋记着这几件关于我的事,这几件只有每年一次才能做的事,他却花了一辈子记住,想想我有几年没回来,真是愧对了这种付出。真正的付出和旁人的帮助不同,不是“谢谢”和“不客气”的简单对话,是一种“谢无可谢”的单方博弈,沉甸甸的感觉,踏实。
明天和一个高中同学聚聚,其实认识只有2年时间,就各自考大学分开了,中间很少联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和他特哥们儿,是那种两肋插刀赴汤蹈火的哥们儿,他为人我喜欢,简单直接,平时会玩些小把戏和你闹,关键时刻绝对是替你挡一刀的兄弟,和我一样。相见恨晚。
年在德惠姥爷家过,为了看看96岁的姥爷,也为了96岁的姥爷能看看我。姥爷身体很好,啥病没有,还能干点活,前几年种地收粮食比舅舅都快,赶上一个青年劳力。妈说姥爷的窍门就是不用猛力,贵在坚持,就像长跑。的确,这种窍门不但被姥爷用在了生活中,还反馈到到姥爷的身体上,人老无病即是福,姥爷在享福。农村人真的很纯朴,家不闭户是事实,城里人根本无法想象,姥爷住在我家的时候,出门遛弯,忘带钥匙,问隔壁借钥匙开我家门,原来姥爷一辈子一直以为钥匙都是一样的,就像门闩一样,不是用来锁门的,在城里钥匙确实是用来锁门的,同时也锁住了心。妈妈很细心,也很孝顺,每次回家都换好多五块的零钱给姥爷,让姥爷自己买些爱吃的东西,其实就是豆腐,这个年纪,爱吃又能咬动的东西只有豆腐了,但是看到姥爷拎着豆腐从街上回来,妈妈仍旧会面带微笑,觉得做了很大一件事;姥爷年轻时干苦工会分到一根油条,每次他都舍不得吃,带回来分给几个孩子,每人分到一段,姥爷硬朗的面庞会温柔地挂着笑,这跨世纪的两种笑,一样的美。
艰难却并不困苦的农村生活。
农村的生活是艰苦的,冬天孩子为了暖脚把脚踩进刚拉的牛粪里,水稻田里蚂蟥钻进脚脖子的血管里用烟烫它屁股它会自己跑出来,眼睛被风吹流了眼泪结果上下眼皮被冻在一起,这些事情都是我的上一代亲身经历过的。他们会给我讲,不过是开心的讲述,我从小时候就开心地听这些故事,到现在,我自己也认为艰苦环境并不应该导致低落的心情,再苦再难的时候,我也是很开心的,不是自欺欺人那种。哪怕现在让我去拔几亩苞米根子我也不会皱个眉头,不会很快,但是会哼着小曲,这些品质是遗传的。
不知道这次回家还会有什么感触,也许等我回到上海的家中时才能感触得到,由寻根人变成垦荒者,差距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