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冬至不是吃饺子,而是吃一碗热乎乎的杏壳篓,这个习惯一直伴随至今。
儿时认为冬至所有人都是要吃杏壳篓的,后来外出求学、工作才知冬至是要吃饺子的,这也是北方大多人的习俗。有一年,小叔子领着南方的新媳妇回来,才知南方的冬至是要吃上一碗香香甜甜的汤圆。想想这也是自己孤陋寡闻、知识浅薄的缘故。
现在细细想来,由于地域性致使冬至饮食习俗的不同是最大的原因。冬至在北方是代表性的节气,这个时节是真正寒冷模式的开启,夜长天寒,是要冻掉耳朵的节奏。记得曾经为了弥补自己的无知,专门从书店买了一本二十四节气的书,恶恶科普了一下,才知冬至吃饺子从东汉时就已开始,因为要纪念医圣张仲景,是他用面皮包着带有药材的食物捏成像耳朵的饺子,救了冻伤耳朵的老百姓。除过吃饺子,北方人也有吃羊肉,吃馄饨的,主要是为了驱寒;南方就大不相同,没有寒冷的冬天,但日子不能少了红红火火,团团圆圆,冬至这天要吃防灾驱病的赤豆糯米饭,或细腻糯软的汤圆。但家乡为何冬至要吃杏壳篓,却无从考证。可无论什么食材,都说明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南方北方从古到今对冬至的重视,也就有了“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敦煌石窟文献就有记载古人冬至”休假七日,万民同庆“的场面,我觉得,这不仅说明冬至的“地位”,更是老祖宗留传给后人的一种精气神,激励人们在阳气始至之时,用特有的美食“唤醒”自己,打起精神,莫要荒废。
记忆中的冬天比现在要冷的多,穿着被棉花塞满的棉衣棉裤,围着火红暖和的炉子,而节气在这个时候总是要体现的更明显些,爷爷总是带着老花镜不时地翻着挂在墙上的日历,嘴里念叨着要到小雪了,到大雪了,到冬至了,然后抱着我边念边唱着:"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八九光屁股娃娃拍手,九九加一九, 耕牛遍地走。"逗地我咯吱咯吱发出笑声。看着外边白茫茫的雪,我不愿意迈出一步去巷子里玩,门外传来一帮孩子打雪仗的声音,我却在结满冰花的窗子上用自己永远冰凉的手指画娃娃、写大字,看着屋里的温度慢慢让我的画和字一滴滴地融化,冬天在我的心里也就自然暖了许多。不知何时起,怕冷和懒惰就这样一直伴随着我,而父亲更多的是说我先天不足,着实为我找了好借口,每当这样说时,母亲总是看父亲一眼,我就知要说什么了,其实我明白,除了冷可以找托辞以外,懒是没有理由的,非要找,就是因为母亲的勤快。
以前,冬至这天家里最忙的就是奶奶,因为要做一大锅的冬至饭。冬至饭看似简单,但工序复杂。奶奶需要一早起来开始准备,做杏壳篓要分两步走,缺一不可。第一,就是对面的要求,经过和面、醒面这些工序后,最关键的一步是将醒好的一条条面一小丁一小丁推出好看的小耳朵状,这个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要用大拇指按住用力往前推,中空卷起,才能变得中间厚两边薄,如果要带花纹,就在干净的梳子上推,为了保证数量,每次奶奶都要做满满的一大案板。而爷爷的技术是最高的,可以两个手一起推,又快又好。为何叫杏壳篓,我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名字的出处,仅仅是家乡的方言,虽每个人会说,要写这三个字就五花八门了,我想了想,应该是以形状起名,敦煌盛产李广杏,而吃完味甜汁多的杏子后,都有一个扁壳,估计人们看了形似,就取名杏壳篓了,其实它的学名叫“猫耳朵”。第二,就是做臊子,这和臊子面是相似的,要准备瘦肉丁、土豆丁、萝卜丁、豆腐丁、番茄丁...还有与之相配的香菇、木耳、黄花菜,要做一小锅香喷喷的臊子,要看对料和时间的掌握。最后,在煮熟的杏壳篓汤里调入臊子,撒上香菜葱花,满满一大锅杏壳篓就出锅了。
出锅是有讲究的,要将盛在碗里的热气腾腾的杏壳篓送至左邻右舍,当然,邻居们也会同样送来自己做的一碗。这时的我,最喜欢的就是跟着奶奶去串门子,因为回来的时候我手里总会有邻居奶奶给的糖果。
还有一个讲究,就是冬至饭要做得多,要吃半锅,剩半锅,表示年年有余,冬天不会挨饿。我每次都是冬至饭整个过程的的见证者,但因为挑食每次都吃不了多少,这时候,奶奶就会哄我,念叨着娃娃不吃,耳朵会被冻掉的,大灰狼就会叼走娃娃的耳朵,胆小的我就赶快吃上几口。现在想起来,这碗杏壳篓的香味就感觉在自己的耳鼻间环绕,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多吃一点,想着这些暖心的瞬间,冬天也就不再寒冷。
今天又是冬至,虽不在家乡,但习俗不会改变,看着朋友圈里都在晒饺子,我忍不住晒了晒家乡的杏壳篓,好多人好奇地问我为何今日食此物时,我却不知该从何解释。再上百度搜,强大渊博的百度里这三个字却少的可怜。所以今晚有意撰此文,以回忆记忆中儿时的冬至和家乡永不变的习俗。
写完此文已是深夜,这个日子,必会想起老杜那经典的句子——“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空间穿越,不正是雪莱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虽隔了千年,但一个东方现实主义伟大诗人和一个西方浪漫主义伟大诗人瞬间擦出了火花,此时唯有少的,或许就是老杜让小儿斟的那杯酒了吧!
2018年12月22日冬至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