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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昂着头，双手用力，托着行李箱，艰难地在行李架上推动，心里却把张思瑶骂了个遍。重色轻友的家伙，说好一起回家，车票、零食都准备齐了，临阵脱逃。半天前，张思瑶斯斯艾艾，男朋友道歉了，他们要一起回。李文想都是一趟车，肯定是一起回的。转念又觉不对，就张思瑶的忸怩劲儿，还有内情！李文张嘴还没问，张思瑶立刻表示，她已经把高铁票换了。

李文和张思瑶是幼儿园就在一起的同班同学，一静一动，一直读到大学，双方父母都感叹的缘分。张思瑶活泼好动，高中时喜欢上了高一届的学长赵海涛。这两人真真正正的欢喜冤家，打打闹闹，分分合合。高三，赵海涛大一，暑假分手的两人，大概是距离产生美，在赵海涛一个长途后，奇迹般复合了。一整年，张思瑶嘴里挂着赵海涛的名字，撺掇李文一起考赵海涛所在的大学。李文本身对在哪里上学没什么要求，恰恰赵海涛所在的大学里有自己喜欢的专业，全国排名还靠前。脑子一抽，答应了张思瑶，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李文常常在想，大概上辈子张思瑶是她主子，性格活泼，虽做事干脆，但常不理俗务，而自己俗务理得，遇事却犹豫，所以这辈子俩人继续纠缠不清。张思瑶每次遇到麻烦，都是李文在收拾摊子。经受不住张思瑶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李文叹口气，继续收拾吧。

张思瑶快乐地拖着行李箱走了，同时保证，换座的是赵海涛的同学兼室友，也回A城，人品没问题，你的安全绝对有保障，甚至还可以寻求对方的帮助，比如帮忙搬运行李啥的。

李文心里再次鄙视自己，以后绝对不能相信张思瑶的话，绝不轻易答应她任何要求！忽然手上一轻，行李箱被人轻松地推了进去。李文说谢谢的同时转身，瞬间卡壳。

对面的男生站在地上，比站在椅子上的李文略低些，刚刚抽回手，还略微昂头，侧转过来，看着李文:“不客气！”微微一笑，低头拿地上的行李箱，一抬手，很轻易地放到行李架上。调正好位置，站在那里，看着李文，不动了。

耿淮，高一同学，分文理后，便不是了。此人运动细胞发达，尤其喜欢踢足球。美术作品更是惊艳，在市里、省里的比赛，都是获过奖的。学习成绩一般，但老师们一致认为，特长生的好苗子，比如设计类专业，简直就是他的囊中之物。高三时，成绩忽然上了一个新高度，仅凭裸分与李文、张思瑶进了同一所大学，成了他们那所重点高中的传奇。

昨天，学期末最后一门考试后，张思瑶去参加戏剧社的活动。李文闲来无事，在操场边的小花园里坐坐。冬天，草木并不繁盛，天气十分晴朗，李文挑了个地方，一眼能望到足球场。耿淮居然在踢球。距离比较远，可李文就是能看清耿淮每一个动作，甚至他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她都猜得到。

上大学后，这是第一次遇到耿淮。虽然他也读建筑系，与赵海涛仍是同门师兄弟，张思瑶拉着她天天在那边晃荡，居然一次没遇到过。据说他来这里，与张思瑶目的一致。建筑系确实有一位师姐与赵海涛同时报的到。可也没听说耿淮跟那位师姐在一起了……

突然来了兴致，李文拿出画册，想要把眼前这个场景画下来。

李文从小有个爱好，喜欢各种漫画类人物，甚至还买了漫画教程，学习漫画类人物的绘画。学习压力大的时候，画两笔。至今积累了好几本画册了，现在这本是高一时候开始用的，里面大多是漫画人物，也有同学和老师们的Q版画像，不多，因为好多都送给本人了。翻开扉页，是耿淮在踢球。当时刚上高一，年级足球赛，李文被张思瑶拉着去看球赛。耿淮是现场最吸睛的，不但踢的好，跟同学配合也好，甚至还能总揽全局，进行指挥……一场球赛下来，俨然成了年级之星。李文是从小卖铺被拉来看球的，手里是刚买的画册和笔，当场画了起来……当时Q版萌画惊艳了很多同学，于是上场的所有人索要了画像，只有耿淮没要，也许是不屑一顾吧。

再翻，还是耿淮，是他跟人打架，男生前两秒还是你死我活，打一场架，成了生死之交，不可思议，做成表情包一定会很火……回到教室，又画了下来，当时高二。

高三还有一张，穿着汉服的耿淮，人在画面左下，向上推的手和上扬了一半的秋千。

高三的一天，吃完晚饭晚自习前，俩人在操场遛弯，看到远处踢球的耿淮，李文忽然想，耿淮穿古装也不知如何？墨发高束，宽幅广袖，一把折扇……李文碰到了树上，惹来张思瑶一顿好笑，追问她想什么这么入神，不会是踢球的同学吧？张思瑶的意有所指，让李文微恼，追着她打，张思瑶围着树转，一时笑闹成团。俩人闹够了，靠在树下休息。

李文望着大树，心里却还是刚刚的场景，古装耿淮站在树下推秋千，不免莞尔:“这树上有个秋千，多好！”

张思瑶忽然贼兮兮喊:“做你男朋友真容易，一架秋千就够了！”散在风里，跑远了。

“同学，帮忙捡下球呗？”李文思绪还停留在高中时操场，忽然球场边上有人，似乎是在喊她。果然球就在不远处。

往操场看了一眼，竟然没有耿淮，走了？操场边眼巴巴的同学，李文放下画册，包往肩上拢了拢，去捡球。

“耿淮，回来吧。有人帮捡球了！”

耿淮要捡球？怪不得看不到他。他进小花园了？李文心下一慌，把球向操场一扔，顾不得搭理对方的道谢，匆匆走了。再想起画册去找，哪里还有踪迹……也许……本来……就不属于自己吧！

2

“李文？”耿淮指了指地上的鞋，示意李文下来。

李文匆忙下来，差点儿摔了，“小心！”耿淮扶了一把，李文感觉脸瞬间火辣辣的:“谢谢！”幸好需要蹲下来穿鞋，李文悄悄舒了口气，慢腾腾穿好鞋，脸上不烧了，站起来往旁边座位坐去。

李文余光看到，耿淮在旁边座位慢慢坐下，扭头看耿淮，又觉不妥，立刻收回视线，心里惊涛骇浪，面上波澜不惊。

“师哥跟我换了。”耿淮淡淡开口，仿佛是在解释他出现的原因。

“哦。”李文呐呐。

咯噔，咯噔，咯噔……安静，安静，安静。

李文昨天丢失的画册，耿淮捡到了。匆匆离去的背影和椅子上的画册，耿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有心不拿，等李文回来取，又怕别人捡走。直接去还，又不知如何开口。鬼使神差般，拿回了宿舍。

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李文，耿淮再次调整了座椅高度，跟李文的保持一致，以防她倒过来磕住。

看看手里的画册，忽然想加上两笔。

耿淮处理完踢球的场次安排，教室里闹哄哄的，眉头一皱。李文被一堆人围着，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看样子是在画漫画。耿淮个子高，眼睛好，站在外围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倒是挺有意思，每个踢球同学的Q版画像，特别传神。人多，耿淮没好意思往前凑，等会儿看看她怎么画自己。一转身，又被足球社的拉走了，说还有未尽事宜。再回来，李文已经在收拾画册。

李文一直是那种安安静静的人，班级里的优等生，学习委员。喧闹的教室里，她始终保持安静，读书，学习，偶尔有同学问题，她都耐心讲解。耿淮时常打球不上课，桌兜里总有李文抄的笔记和习题详解。想要谢谢李文时，总鼓不起勇气，以至于后来当成理所当然。

文理分科后，踢完球回来，桌兜里再没有了笔记和习题详解，耿淮失落、烦闷。走出教室，转角处听到文科班的女生在说李文拽什么，问个题而已！旁边有个男生安慰她……女生越说越不中听。

耿淮火气莫名，转过弯直接怼回去:“求人办事儿还有你这样的？全天下人都得围着你转？！”

……耿淮跟旁边的男生打起来了，对方也挺能打，你来我往，没什么实质性伤害，惊着了旁边女生，跑的没了踪影。

男生大概打一架，心情会变好。

跟耿淮打架的男生叫黄河，自称文科班孔明，班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儿。靠着墙，斜睨着耿淮，贱贱地问:“耿淮，你是不是也喜欢李文？”

“也”喜欢？耿淮心里五味杂陈，脸上色彩斑斓……好女孩喜欢的人自然多……

黄河忽然凑到跟前，拍拍耿淮肩膀:“这样的姑娘，喜欢的人多，敢追的没几个！哥们看好你！有什么消息，哥们第一时间告诉你。”

耿淮和黄河握手言和，一转身发现了不远处的李文，莫名心虚。黄河还向李文挥挥手，耿淮直愣愣站那儿，表情极其不自然，真想把这货手掰下来，再揍一顿。

耿淮有一次踢完球，跟同学从操场旁边过，远远看到打闹的李文和张思瑶，还有被风散的笑闹声，断断续续:“文文，……做你男朋友，……一架秋千就够了……”在耿淮心里，经久不散。

3

“女朋友？”旁边一位大哥的声音。

“是！”李文感觉到耳边衣服摩擦引起轻微震动，却又生生停止，随后传来了耿淮的声音。什么时候睡着了？还靠在耿淮肩上！刚才他大概是要点头，忽然又停住，转用语言表达了。……醒还是不醒？

天雷滚滚！李文决定不要醒了。

车厢再次归于安静。李文耳边是铅笔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耿淮在画画？感觉不到，自己睡在他左肩。车厢咯噔咯噔，李文不着痕迹，慢慢把头移走，谁知刚刚抬了一下，一只大手又给摁了回去，顺势还拍了拍……

李文瞬间脸红。

“醒了？”耿淮的声音。

装不下去了，李文睁开眼睛，天已经蒙蒙亮，车厢里也渐渐嘈杂起来。

眼前出现了一样东西，画册！李文扭头看看耿淮，不知尴尬还是羞涩，一时愣怔。

“看看，是你的吧？”耿淮微笑，挠挠头，“不好意思，现在才还你。”

“未经许可，还擅自增加了一些内容。”耿淮捏了捏手里的笔，“你愿意吗？”

李文缓神，接过本:“我看看，看看。”

第一页没变，第二页也没变，第三页，李文眼睛睁大，继而羞涩，微笑。

秋千上坐了一个古装小姑娘，神情呆萌，酷似李文，旁边题了四个字:为你而来。

耿淮把左手的手帕纸塞进口袋，转而握住李文的右手，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