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儿时的记忆很模糊,所以也记不清是几岁开始记忆里有爷爷。
写起爷爷,只能从我上小学时。
八岁我开始上小学,由于家不住在屯子中央,那时学校里又没有食堂,所以我上学的路程要比别人远了将近二十分钟。
记得刚入学的那几天中午,我几乎每天中午都是跑着回家,跑着返校的。
我不知道七十多岁的爷爷是如何发现我每天中午这样跑着的。于是他便找到妈妈商量让妈妈每天中午早点做午饭,他去我家为我把午饭拿到屯子中他的家,这样我便可以和屯子中的孩子们一样,吃完午饭即返校。
这样我便在返校的路上有了同伴,时间上也不用如此仓促。
那个时候我记忆中的爷爷是离不开拐杖的,而那段通往我家的山路,异常崎岖,用爷爷的速度来回至少需要五十分钟。
妈妈说,爷爷每天近中午时准时出现在我家,好多时候,妈妈由于农活较多会来不及为我准备可口的菜,爷爷便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因为他要回家为我煮个咸鹅蛋。
印象中爷爷的咸鹅蛋很美味。印象中的每天中午我坐在爷爷家的餐桌上吃午餐,而爷爷总在旁边坐着看着我吃。
一次我中午走出爷爷的家门又折回,发现爷爷在舔食我剥下的蛋壳。我问爷爷为什么?他说我正长身体,不能没有营养。他舍不得吃一只鹅蛋。
爷爷的家很简陋,房子里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张餐桌,而这张餐桌每天中午会为我放在炕头上。
陪伴爷爷生活的还有一只鹅。生的蛋都被爷爷洗干净盐起来。妈妈说爷爷的那只鹅是为我养的。
我觉得一只鹅太少了,一次在河边抱了别人家一只大鹅给爷爷。我说
:“爷爷,你养两只鹅就好了,就不用省鹅蛋给我了……”然后我看见一项慈祥的爷爷瞬间严肃起来
:“孩子,这是别人家的鹅,你知道吗?做人永远不可以随随便便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即使我们再缺,也决不可以这么做!”
然后爷爷带着我将那只鹅还了回去。
多年后想起这个小插曲,很感动,因为爷爷没用“偷”这个字来伤害我小小的自尊心。
在我二年级的那年冬天爷爷像往常一样去我家为我取中午饭,却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跤摔的很重。
爷爷住了医院,却每天吵着回家。大伯说爷爷一个人生活太艰难,连基本的一日三餐都在糊弄。必须要在我家和大伯家轮流住。爷爷不肯,说他想再为我带两年午餐。大伯说爷爷七十多岁了,真的不在适合一个人生活,也不再适合每天中午爬山路了。
爷爷拒绝。
他说他在独自生活一年,等我在大一点,学校也许会设食堂,他才能放心。
但大伯告诉我们,爷爷一个人生活,他只会做玉米粥,吃的菜也是咸菜 。但为了爬山路给我带饭,这两年中午爷爷总是吃冷玉米粥。
后来爷爷还是随了我们开始在我家和大伯家轮流住了。但他却把那只鹅及剩下的鹅蛋给了妈妈,说妈妈来不及做菜时可以煮个鹅蛋给我。
爷爷轮在我们家住的时候,总是给我讲好多寓言故事。每一则寓言故事都有很深的启发 ,比如在做人方面,做事方面等等……
几年后父亲病逝,农村人封建,说爷爷命硬,死了两个儿子,小叔是几年前死的,小叔死后爷爷才开始独自生活。很多年后,我想爷爷那个时候,内心肯定很痛苦。
后来母亲带着我们离开了那里。也很少再见到爷爷了。
我想从此爷爷不会在关心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家庭的变故,慢慢的觉得我生活中的亲人只有母亲了。
十八岁那年,爷爷永远离开了我们。
在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他尽力睁开双眼喊了我的乳名,很多年以后,爷爷当时用微弱的气息说的每一字至今难忘
:“一定要读书,再难不能放弃,爷爷每天都很担心,担心你因为家庭变故而放弃读书,还记得你上学认字后,每天回家用木炭当粉笔,用家里房子的白灰墙当黑板,把弟弟妹妹们当学生吗?”
我哭着回答
:“爷爷,我记得……”
:“那就别放弃……”
爷爷气若游丝的说。
很多年后,我默默地想,那或许是一个刚上学的孩子对老师的崇拜而已,因为年少时的自己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梦想……
知道梦想,知道职业也有高低之分时,我已经混在打工妹的队列之中了,每天在繁忙的工作之中,加班之中……
闲瑕之余,读读书,累了,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太阳,恍惚之中总是觉得爷爷的面庞就在那万丈光芒中看着我笑。
即使在社会最底层打工妹的队列之中,我也常常忆起爷爷,虽然没为爷爷争光,但从不为爷爷丢脸。
永远让爷爷的面庞在万丈光芒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