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荒。
两名风彩俊逸的男子各驭一骑骏马,在靠近两军交界处的青丘方一侧,静静地驻马而候。
半个时辰前,白玄接到翼雄军首将擎瑞的一封书信,上书简单的八个字:决战已无,还望一见。
“我去会一会这个擎瑞。”白玄阅信后,思索了片刻道。
云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白玄兄可是要单独前去?”
“不错。”
“不可!”云希马上阻止道。
“云希,我想擎瑞此信并非陷阱,若要作陷阱,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引我前去。从擎瑞的表现来看,他不是阴诡之人。”
白玄又拍了拍昨云希的肩膀,微笑道:“放心吧。若论法力,我可比擎瑞厉害噢!”
云希蹙了眉,又展了眉:“那云希就陪白玄兄走这一趟。无论如何,云希断不能让你一人前去。若……”他顿了顿,又低声道,“若你有个闪失,浅浅是要怪罪我一辈子的。”
“云希,我妹妹她已与墨渊上神……”
白玄知道云希对白浅的感情。之前有一夜他二人小酌,喝的酒不算多,云希却喝醉了。他不顾很寒凉,坐在书案前的地面上,斜倚着书案,看似要睡着了,嘴里却一直喃喃自语地叫着白浅,一直重复着两个字。
白玄不像他那感情迟钝的妹妹只听了云希第一声唤,他便知道这个男子对妹妹用情之深了。
只是,姻缘天定,妹妹好不容易和心爱之人墨渊上神走到了一起,别人只怕永远都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
再多再深的爱慕,到了所爱之人已拥有与自己无关的幸福时,能做的,最好的,就是远离她,祝福她。
云希苦笑着打断了白玄的话:“我知道。我只是她的朋友。但我愿意为她做一切她高兴的事。”
白玄心里很是感慨,却无话表达。默了片刻,道:“走吧。我们去会一会擎瑞。”
此时,他二人远远地便看到一骑疾驰而来的身影。转眼间,黑色铠甲的年轻将领只身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便到了他们面前。
擎瑞用力悬缰勒马,枣红色骏马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在距离二人十米远的交界的另一侧急急停驻了。
三个俊雅潇洒的美男子同场而立,战场,这一幕,若不是在烽火连天的战场,该是迷醉了多少女神仙的画面……
“白玄上神,云希君主,擎瑞来晚了,让二位久等了。”擎瑞揖手道。
双方战了十日有余,也曾远观对方,只是从未这般近距离互相看清过。
一观之下,白玄不禁有些意外:“想不到擎瑞首将竟如此年轻啊!”
云希也同样作如此想,便拱了拱手,没有出声。
“擎瑞不才,已满五万岁。”
果然……白玄暗道,五万岁?!自己五万岁时还未继承西北荒君位!几个弟弟也是!而小五,她五万岁时刚刚被送上昆仑虚拜师学艺!
这擎瑞果然是少年英才,才五万岁,就已经执掌一方军队了,而且据传极有可能是下一任翼帅……
“今日首将传信相邀,不知有何见教?”白玄淡笑问道。
“不敢。”擎瑞直言道,“不瞒上神,擎瑞方才已接到我翼帅之令,立即回援东荒,与我翼军主军汇合。这西北荒,”他顿了顿傲然道,“是我翼军放弃了不假,但并非战败。擎瑞的字典里没有‘战败’二字。”
“呵呵……”云希忽然笑了起来:“你邀我们前来,难道就是听你这句退兵宣言的吗?”
白玄也颇觉得好笑,直觉这小首将很是年少高傲嘛!只是,白玄更沉的住气,不动声色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非也。擎瑞来日会在东荒与青丘一方决战厮杀,坦白说,胜负难料。但是,与二位可能就没有直接交手的机会了。故此,相邀一见,若上神首肯,请指教几招,可好?”擎瑞说着执起了手中的剑。
白玄摸不透他的意思,切磋?陷阱?要赢?受教?……索性应战再说。
“好!”白玄抽出佩剑。
“云希先来。出招吧。”云希抢在了白玄之前飞身而起。
擎瑞即刻也纵身迎战。
二人在半空中打斗起来。
百招过后,擎瑞一个转身横刺,剑力之大,竟将云希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白玄见状跃身出招了,与擎瑞缠斗起来。
二人走了三百招有余,两剑拼力对冲一招后,彼此被震开了几步。白玄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擎瑞却嘴角挂了丝血。
擎瑞先收了剑,大笑了几声道:“痛快!上神法力高深,擎瑞佩服!”
白玄也利剑入鞘,仍旧微笑道:“承让了。”
“白玄上神,云希君主,”擎瑞揖手认真道,“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今日兵戎相见,实非擎瑞之愿,只是忠君之命。来日再见,希望我们不是在战场。若有幸为友,擎瑞定当以酒相贺!告辞了!”
擎瑞说罢没有片刻的停顿,立即策马转身而去。
望着尘土飞扬的愈见远去的单骑,云希不禁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的确。”白玄点头赞同,“希望来日相见,不再为敌。走吧,云希,回营。”
二人驭马回营,前方探报紧随而来,:“启禀主将,对面翼军撤兵了。”
“知道了。”白玄挥手遣退了探查侍卫,甫一进大帐,便见一只白羽仙鹤在书案上等待。
白玄一见,便知不是自己西北荒的那只仙鹤,定是东荒派来的,连忙双手接过仙鹤口中的传信。
阅信后,白玄立即召来传令官严肃道:“传本将之令,集结两万兵士,火速拔营,赶往西南荒支援。”
然后他又转头对云希道:“明日西南荒白真处决战,墨渊上神询问我荒兵力能否支援。我们以逸待劳多日了,本就是要回援东荒了,如此,我便马上带兵先去支援西南荒。云希,你就不要去西南荒了。你带你的兵士直接回东荒支援吧。”
“云希愿带兵一同支援西南荒。”
“不必了。我带两万兵去,白真那儿想来就能必胜了。还是东荒战事最为紧要。你回援东荒吧。小五那儿,才是整个战局的根本。”
云希心中一动,是啊,浅浅在东荒,自己牵挂她多日了,即便没有什么别的奢望,早一日、多一日能够见到她,也是好的。
“是,云希谨遵主将之命。这就点兵回援东荒。”
“路上小心。云希,咱们东荒再见。”
“白玄兄小心。咱们东荒汇合。”
二人互相见了礼,便分别带兵出发了。
东荒。
副帅营帐内,众人焦急不已。
白浅更是急躁担忧地左一遍右一遍地催促着:“药师,小九怎么越烧越厉害了啊?这不成啊!你快给她用药啊!”
“哎,丫头,我给她用过药了。这药也不能一刻不停地用啊!我说过她会高热抽搐。这是她伤重必然的表征。你先沉住气。你催的我老头子六神不安了都。”琉璃药师无奈地摇了摇头。
“药师我……”
“小五!”白奕发话了,“药师他老人家心中有数的。你不要急了。我们耐心等候。这样吧,你先回主帅大帐吧。你是主将,应该在大帐。”
“二哥……”
“去吧。这儿有我和你二嫂看着凤九呢。”
白浅想了想,便点头起身出了营帐。她一掀帘出去,就见夜华站在营帐外。
夜华见她出来,急忙上前几步,伸手便要抓握她的手臂:“浅浅,你可好吗?大战多日,我可担心你担心的很!”
白浅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手势,尴尬地笑了笑道:“呃,太子殿下,本将好的很,有劳太子殿下惦念了。”
夜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默了默,苦涩道:“浅浅,你连我的名字也不愿意叫了吗?即便我们和离了,可我们曾经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难道非要和我生分至此吗?”说着他眼中竟又蓄了泪。
白浅想了想,只好道:“夜华,过往就不提了。你快要作天君了,这次你带兵来援,我还是要说声谢谢的。”
夜华一下子激动起来,双手抓握住白浅的双臂,道:“浅浅,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谢谢,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
“浅儿!”夜华还未待反应过来,白浅已被忽然而至的墨渊带至了怀中。
墨渊将白浅紧紧搂在怀里,星眸微微眯起,望向夜华。
夜华愣了愣,无力揖手道:“夜华见过上神。”
“夜华,你该唤我一声大哥。”墨渊的声音很是清冷。
默了片刻,夜华微低了头,再次揖手:“大哥。”
墨渊点点头,语气冷重而严肃道:“白浅是你大嫂。以后不可如方才那般无礼。”
说罢,墨渊搂住白浅,直接转身,将她带回主帅大帐了。
夜华怔怔地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心里剧烈地绞痛起来,他捂住心口,有些气喘。
大嫂……?!
浅浅是他的大嫂……?!
是啊,浅浅已和墨渊在四海八荒面前订婚了,这战事一了,想来他们就会大婚了!
此生,白浅与他夜华,果真再无可能了……
大嫂,大嫂,大嫂……
这两个字,如同锋利无比的刀刃,将夜华的心割裂,割碎,成渣,成末。
主帅大帐中,狐帝狐后已去旁边营帐歇息了。
一进大帐,墨渊便将白浅狠狠搂紧,俯身重重吻了上去。
长长的一吻,吻的怀里的小女子气喘起来后,战神才稍稍离了她的唇,额头相抵,轻声道:“方才怎么没有挣开,我的白浅上神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困的哦。”
小女子微嘟了小嘴辩解道:“还不是你来的快,若你不来,我也是要即刻挣开的!”
“我娘子被别的男人触到了,为夫当然要立即护持啊!”战神说得理所当然。
小女子心里甜蜜蜜的,面上却故作随意道:“只是被握了一下胳膊……”
“那也不行!浅儿,除了你的爹爹和兄长们,只有我能碰你!”战神的声音似有不悦。
白浅瞪圆了一双大眼,“嗤嗤”笑了起来:“渊,你……莫不是吃醋了?”
“对!”战神大大方方地认了,“我就是吃醋了!浅儿,除了你家人,任何男子碰你,我都吃醋!”
小女子转了转眼珠,起了逗弄的心思:“那以后若折颜给我把脉呢?”
“他例外,他也算你白家人。”
“噢,还有琉璃药师,他也给我把过脉呢?”
“药师是救命恩人,也例外!”
“噢,对了,渊,还有我十五个师兄呢?怎么算……”
小女子话还没说完,便又被战神用唇迅速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嘴。
他惩罚似的用力吻着她,这吻似乎觉得还不够,眨眼间,他修长的手指便挑开了她的战甲的一侧。
他探手进去,隔着里衣便抚上了她的高峰揉捏逗弄起来,直引得她身热情动,娇呼连连。
他同样起了情念,一边投入地吻着她,一边搂住她带着她向隔断后面的小榻挪去。
二人拥吻着刚挪了两步,便有一人掀起门帘一步跨进了大帐。
战神适才忘记了设示警仙障了……
墨渊和白浅迅速分开,墨渊沉稳地一个转身,将白浅护在了身后。
白浅躲在墨渊身后,忙低头,抬手,急忙扣好了战甲。
哎呦,是谁啊?被看到了,不是阿爹阿娘吧……白浅红了小脸,心下暗道。
大帐中一时寂静无声。
少顷,白浅稳了稳情绪,移步转到墨渊身侧,待瞧清楚来人,不禁高兴道:“云希!你回来了?!”
云希其实刚才进帐的一瞬间,便看清楚了他二人的情景。
他虽然心痛,却也尴尬的很。此刻,他正手足无措地不知该留下,还是该暂时退下去。
听到白浅唤他,他忙揖手道:“是啊,浅浅,上神,我回来了。”
云希将西北荒的情况向墨渊做了汇报,还有白玄去支援白真的兵力情况,也都汇报了个清楚。
听后,一直没有作声的墨渊方开口道:“云希君主辛苦了。请先去旁边营帐先歇息一下吧。”
“是。云希告退。”云希行了礼,转身待要退下,又回了头,对白浅道:“浅浅,稍后你若得空,请寻云希一叙可好?”
不等白浅回答,云希又对墨渊拱了拱手,诚恳道:“云希别无他意,请上神不要怪罪。”
“嗯。”墨渊点了点头,并没有旁的话。
“多谢上神。云希告退了。”云希转身走出了大帐。
“墨渊,我……”
白浅刚起了话,又被墨渊搂住重重地吻了起来。
双唇交缠,吻了好一会,墨渊稍稍松开白浅,柔声道:“去吧,浅儿。”
“咦,你不吃醋吗?”白浅忍不住问道。
墨渊抬起手,刮了刮她小巧挺直的鼻梁,坦言道:“吃醋啊。但你去见个朋友,这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因为我吃醋就限制你的自由。再说……”他顿了顿,勾起嘴角,搂紧她道,“再说,我墨渊的妻子,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抢走的?这自信,我还是有的。”
白浅心里热热的,忽然很想好好抱一抱自己的男人。
他,以前失去她时,一切都以她的心意为念。他从来不说一个苦字,所有的伤痛都是自己默默承受。
他,现在拥有她时,也仍然以她的喜好为先。他对她的爱,一直是尊重和包容的。
白浅踮起脚尖,搂住墨渊的脖颈,侧了脸,贴到他耳畔,柔柔地说道:“渊,等到夜里,我好好慰劳你一下,可好么?”
“不好。”墨渊陡然收紧了搂在她腰上的双臂。
白浅有些愣怔,他说不好?吃醋了?生气了?
在她愣神之间,墨渊的沉魅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浅儿,一下怎么能够,我要好几下……”
这哪儿是那个稳重威严的昆仑虚上神呵,白浅羞涩道:“那我去了。咱们晚上再说几下的事……”说罢松开了自己的夫君红着脸跑了出去。
“呵呵……”墨渊看着自己的红红脸儿的小娘子,笑意难掩。
大帐的东侧,方才出来的云希正与夜华在说话。
“你怎么了,夜华?”云希见夜华脸色有些苍白,便问道。
夜华无力地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你比我早回来,可见过浅浅了?”云希又问道。
夜华涩涩的答道:“见过了。”
云希展开双臂,抻了抻腰,又背起手,仰望着天,低声道:“夜华,我方才去大帐,正巧看见浅浅和墨渊上神在……”
“在干什么?”夜华隐约猜到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去问。他从不知自己这个天族太子,竟然如此八卦起来。
“我进去的不是时候。看到他们在、在拥吻。”云希仍旧觉得很是尴尬。
“咳咳……”夜华捂住心口,咳了起来,咳嗽震的胸口都有些疼了。
虽未亲眼所见,但这种经人描述所带来的想象中的伤害,同样巨大。
“你没事吧?”云希刚伸手虚扶了夜华一把,便听到了身后响起了一个让他长久思念着的声音。
“云希!”白浅慢步走了过来。
“浅浅,你得空了?”云希快步走近她,双眸都明亮了起来,笑着问道。
“浅浅……”夜华止住咳嗽,也紧走了几步,来到白浅面前。
“云希,你不是说找我一叙吗?现下正好得空。走吧。”
“浅浅,我也……”
“夜华,我看你面色泛白,定是劳累了,不若去休憩一下吧。我与云希有话要说。”白浅并没有对夜华有所迟疑,她是真的有件事要与云希说。
“浅浅,谢谢你关心我!我……”
夜华待要再说什么,却被白浅微笑着打断了:“夜华,我是你大嫂。关心你一句是叔嫂之份。”
夜华一下子缄默了,只觉得千言万语都被堵在了心口,一个字也无从说起了。
云希安慰地拍了拍夜华的肩膀,对白浅道:“走吧,浅浅,我们在营地附近走走。”
“好。”
夜华愣愣地看着他们走远,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白浅和云希走到了营地东侧的外面,白浅抬手幻出了云希送她的羽扇,递到他面前,道:“云希,我都知道了。这羽扇是比翼鸟族君主权利的最高象征。即便不是你们本族之人,只要持有羽扇,便相当于君主亲临,可以随时调动比翼鸟族的所有人力、财力和物力。我说的对吗?”
云希很是意外,一脸疑惑着问道:“浅浅你是如何知晓的?我记得我并没有与你说过啊。”
“是我阿娘告诉我的。”白浅又幻出一块玉佩,托在掌心上,“云希,这块玉佩你可识得?这是你父君当年送与我阿娘的。他们年轻时的确有过一段情缘。只是后来断了。”
云希看了看那同他腰间玉佩相似的、鸡蛋大小的赤色玉佩,点了点头道:“这是我父君的玉佩。这是我们比翼鸟族储君正式册立之前会得到的贴身赤玉。难怪这些年来,我从未见到父君佩戴过。原来是送与了你母后。”
“云希,这玉佩我阿娘给我了。这羽扇,我便不能再收了。我不能收着你比翼鸟族两任君主的信物。”白浅不忍太伤害云希,便找了个委婉的说法,将羽扇递还了云希。
“浅浅,我父君是我父君,我是我,这不一样……”云希急道。
“云希,我真的不能收了。今日还你,我们仍旧是最好的朋友。不然,你将我初次见你时送你的小夜明珠还我,我们扯平可好?”
“啊,不还!”云希未加思索便道,“那是我们初遇的唯一纪念!小夜明珠我一直贴身收着,要收一辈子的!”
“那便不说了!就如此吧!”白浅巧妙地转移了云希的注意力,呵呵笑了起来。
云希立刻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将手中羽扇收起,无奈笑道:“哎,浅浅,你们九尾狐一族真是七窍玲珑心,我……唉,我笨死了!”
“呵呵,你自谦了,你可是比翼鸟族历朝以来最年轻的君主,哪里会笨呢……”
二人正说笑着,只听一声惊呼:“浅浅小心!”
成百几十支飞箭破空而来,密密麻麻地射向他们二人。
白浅和云希转头一看,皆是大惊。他们认出这飞箭不同于一般的箭,这是黑色玄铁打造,锋利沉重,又快又狠,若被射中要害部位,只怕会当场毙命。
忽然出现的夜华举剑而起,迅速跃至他们身前,挥动着青冥剑,替他二人挡下了直射面门的几支飞箭。
白浅立刻幻出玉清昆仑扇舞动起来,左扇右挡地极力闪身躲着飞箭。
云希也同样执剑,阻挡着飞箭,却是动作慢了一步,左臂上瞬间中了一箭,箭力之大,几乎将他的左臂射穿。
玄铁黑箭交织成了一片箭雨,将他三人整个地、密实地兜头罩住了。
随着只增不减的箭雨,有两队数十人的、黑色战甲的兵士头举盾牌,弯腰疾速向他们三人包抄围拢过来。
“抓住白银色战甲的女子!她是青丘储君!抓住者,重重有赏!”带头的将领高声命令道。
云希回头一望,有些紧张道:“浅浅小心!是翼雄军的副将!在西北荒我见过此人!”
玄铁箭雨愈发密集,三人背靠背围成一圈,拼命抵挡着落下的玄铁黑箭。
云希受了箭伤,挥剑抵挡的动作已然变慢了。
眼看着举盾的兵士已经靠近,白浅急道:“不好!”
她知道,一旦他们近前,上有飞箭,下有敌兵,云希还带着伤,他们三人会无暇相顾,一个不慎便可能会中箭丧命了。
就在这时,一阵强大的剑气凌空飞来,一个矫健的身影策马疾驰靠近。
“浅儿!别怕!我来了!”
战神纵马奔来,高举轩辕剑,挥舞之间,剑气激荡。他施了法力,快速挥剑,将轩辕剑的剑气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的盾,瞬间便为包围圈中的三人暂时挡住了连绵不断的箭雨。
“杀!”战神的身后,是白浅的师兄们。他们带着百余精锐兵士,冲击上来。
墨渊一马当先,斩杀着阻挡的翼军兵士,冲入了玄铁箭雨的最中间,弯腰一把搂住白浅,将她抱上马来,即刻勒马调转,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箭雨。
没有停留,墨渊直接带着白浅纵马奔回了主帅大帐。
随后,白浅的师兄们和云希、夜华也都进了营地,来到了主帅大帐。
“师父,来袭的两小队翼军已被我等全部歼灭了。弟子特来复命。”成毅带着众师弟揖手道。
“嗯。”墨渊点了点头,仍旧有些惊惧,气息有些不稳。
他转头问向夜华与云希道:“你二人如何?”
夜华气喘着,抬手揖道:“夜华无碍。”
云希捂住左臂,神情有些痛苦,却仍咬牙道:“云希也无碍,只是受了点小伤。”
“成毅,即刻带云希君主下去医治。若臂伤严重,就去副帅营帐让琉璃药师为他看一看。”
“是,师父,弟子遵命。”成毅扶住云希,转身出了大帐。
“师父,师娘可有受伤?”
“是啊,师娘没事吧?”
“师娘,你怎么样?”
……
白浅的一众师兄们纷纷关心问道。
墨渊看了看身侧之人,白浅和他对望一眼,平稳了一下气息,勉强笑了笑,转头回应道:“师兄们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都退下吧。你们去歇一歇。也让浅儿歇一歇。”墨渊挥了挥手,沉声吩咐道。
“是,师父,师娘,弟子们告退。”昆仑虚众弟子行礼退下了。
夜华也抬手行礼,看了看白浅和墨渊,终是没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大帐。
墨渊转身一把紧紧地搂住白浅,搂的那般紧,双臂的力量似乎都快要将她挤压坏了。
“浅儿,你吓死我了!我方才害怕极了!”一向泰然的战神,此刻身体和声音皆颤抖不已。
“渊,我快喘不过气了……”白浅被他勒的呼吸有些不畅了,困难出声道。
墨渊稍稍松开她,低头仔细地凝视着她,身体仍然微颤着道:“我刚才一接到探报说大营东侧有敌兵偷袭,而你正在东侧,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要停跳了一般。浅儿,都怪我,这战场之上情况复杂,我应该时刻注意你的位置,是我疏忽了,让你陷入了险境,是我不好……”
战神回想起方才的一幕,那种极致的担心和惊惧,几乎让他气血逆转,呼吸停滞。
他想起她的巧笑嫣然,他想起她的顽皮逗趣,他想起她的温柔羞涩,他想起她的娇俏可人……
他的未婚妻,他还没有正式娶她过门……
不!
浅儿!
等我!
从主帅大帐到营地东侧,不算远的距离,战神几乎是狂喊着、呼啸着,全身紧张绷直,纵马向她奔去。
感受到他的颤抖,见自己夫君如此,白浅心疼了,自责道:“墨渊,是我不好,大意的出了营地,让你担心了,对不……”
下一刻,一个吻蓦然覆了下来,他清凉的薄唇辗转在她柔暖的樱唇之上,无数的担忧和惊吓都在这一吻之中渐渐平复了下来。
“浅浅!”狐帝和狐后急匆匆地掀帘而进,却正瞧见亲密相依的二人。
墨渊和白浅迅速分开,皆愣愣地闹了个大红脸。
方才被云希瞧见,战神是有些尴尬,却也没有觉得害羞,这次,被准岳父岳母瞧见,战神是委实脸红了起来。
墨渊微微侧过身去,倒了两盏茶,一盏先自然地递给了自己的小娘子,一盏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借着这喝茶压了压俊脸上的红热。
白浅也同时抿了口茶,却咽的急了,呛了一下,轻声咳了起来。
墨渊本能地立即将她揽至怀里,伸手给她拍背顺气,那动作迅速、自然、流畅,极是呵护和宠爱。
爱是需要用行动来表达的。当爱成了本能,这爱便融入了骨血,与生命同在了。
自进大帐起,就尴尬愣神的狐帝狐后,静静地看着墨渊对女儿的一连串的动作,两人打心底欣慰地笑了出来。
白浅的狐狸耳朵听到了爹娘的笑声,以为他们在笑她和墨渊的亲密,便愈发红了脸,抬了脸,嘟起嘴,娇嗔唤道:“阿爹,阿娘,你们笑话我们……”
“呵呵,不是,浅浅你误会了,我们是高兴!”狐帝捋了捋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浅浅啊,看来你是无事啊。方才我和你爹听到密报说你在大营东侧被偷袭,我们吓了一大跳。”狐后笑吟吟道。
“是女儿大意了,好在墨渊及时赶到了,女儿并未受伤,阿爹、阿娘你们不用担心。”
“好,无事便好。”狐帝又对墨渊道,“墨渊,此事你怎么看?”
“来偷袭的敌兵使用的是玄铁黑箭,这并非一般的翼兵所用。我曾听闻,擎烙的手下擎瑞所带的翼雄军,有一支战力极强的精锐甲兵,最擅使用此箭。想必今日来袭的小队翼兵,便是他们了。”
“嗯,那我们……”狐帝顿住了话。
墨渊温柔地望了白浅一眼,又看了看沙盘,一双星眸忽然射出了冰冷的寒光。他声音不高,却足以慑人心魄:“原本想要等白真和子阑他们归来。但现下,擎烙敢打浅儿的主意,我们就不必再等了。”
墨渊抬首望向狐帝,果决道:“狐帝,我意欲明日决战,你意下如何?”
“好。”狐帝颔首,没有丝毫犹疑。
“来人!”墨渊扬声道,“火速召集大营中的全部将领,来大帐议事。”
很快,所有将领便全部聚齐到了主帅大帐,宽敞的大帐竟也显得拥挤起来。
墨渊和狐帝上前一步,一起转身。
墨渊沉声对众人道:“今日,翼军曾派兵偷袭,意欲劫掠白浅。擎烙如此挑衅,他要战,我们便战。明日,本帅将发起此战最终的决战。众将可有异议?”
“谨遵帅令,决无异议。”所有人皆揖手应道。
“很好。现在我们排兵布阵。”墨渊带着众将走向一侧的沙盘。
墨渊抬手指向青江最宽阔的天悦滩一处道:“决战就选在天悦滩。我将布下昆仑虚阵法中的天罡地煞大阵。此阵变化极多,威力最大,我们争取在最短的时间,以最少的伤亡,赢得此战的最终胜利。所有将领各自领兵列阵,除了我昆仑虚弟子,你们皆不识此阵法,今夜需要尽快熟悉并牢记此阵的各种变阵之法。这是阵法图,稍后,由我昆仑虚弟子为各位仔细推演阵法。今夜,各位就辛苦了。”
墨渊看了看众人,又道:“此阵的阵眼极为重要,需要由两位法力高强的上神镇守。镇守之人,须立于阵眼之中,无论何种变阵,不得擅动,不得擅离,且在每次阵法变换之时,须以法力稳住阵眼。所以,耗费法力十分巨大。加之敌军必然会探查猛攻,更是要时时小心攻袭,万不可让阵眼被破。否则,一旦阵眼被破,天罡地煞大阵便会即刻被破。所以,这镇守阵眼之人,我们须要慎重商议一下……”
“白奕请命。”
“白颀请命。”
墨渊刚说到这儿,白奕和白颀立即揖手,愿意出任镇守阵眼之人。
云希、夜华和昆仑虚一众弟子,皆不是上神,此刻只有攥拳暗叹的份儿。
墨渊稍稍思索了一下,道:“二位上神的确是合适的人选。只是白奕上神,镇守阵眼十分凶险,凤九现在伤势沉重,二嫂独自守着她,你此去……”
“就让我去吧。白奕的战力,上神知道。还请上神允准!”白奕十分坚决。
墨渊转了视线,看向狐帝,想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就让白奕去吧。”乐笙突然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帐中众将纷纷让开了一条道。
乐笙走到了众人前面,微笑道:“我来就表个态。请爹娘和墨渊上神不要因为顾忌凤九伤势,便落了白奕的领兵差事。这是青丘存亡的终极决战,白奕身为青丘的二殿下,理应为青丘出生入死。我了解白奕,我也支持他!此战无论生死,我绝无二话!”
“乐笙……”白奕看着自己的妻子,一向肃面的人,此刻却隐隐地湿了眼眶,微笑起来。
“让我来吧。”东华对白奕和乐笙恳声道,“凤九受伤,皆是因我。就让东华将功补过吧。待决胜归来,我再向二位负荆请罪。”
“可你身上也有伤……”乐笙忍不住说道。简单的一句话,却含着关切和担忧之意。
东华心里一动,一直沉重的心有了些许松快,就像深夜独行的人见到了前方木屋的烛火。
狐帝看了妻子一眼,一锤定音道:“都不要争了。镇守阵眼之事,由我和狐后来做。”
“阿爹阿娘……”白家众人都纷纷惊讶出声。
“墨渊,没有人比我和狐后更合适了。只有我们两个来镇守,这阵眼才最为稳妥,不是吗?”狐帝对着自己的儿女们挥了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声音,又冲着墨渊点了点头。
墨渊想了想,阵眼由狐帝狐后亲自镇守,的确是最万无一失的选择。
墨渊点了点:“的确。那就如此吧。”
随后,他走到帅案后,挥毫拨墨,写就战书,唤来门口的传令兵,吩咐道:“即刻送与翼军。”
“师父,为何还要送战书?倒教他们有了准备时间啊。”长衫不解问道。
“无妨。这决战既然要战,我便要让擎烙输的心服口服。青丘必胜。”墨渊淡笑着,他的话里充满了自信和豪情。
“青丘必胜!青丘必胜!”所有人等紧跟着激动和声。
墨渊微笑道:“好了,现在各位先去看阵法推演吧。稍后,我会给大家排兵。浅儿,我们去看看凤九。”说着便向白浅伸出手来。
自己的夫君如此英武啊……白浅几乎要看呆了眼,见墨渊伸手,她即刻将小手纳入他的掌心,笑的满足而甜蜜。
二人牵着手在众人的注视中,缓步走出了主帅大帐。
那步伐,那气度,在众人心中翻起了无数的艳羡、欣慰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