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9日,踏上了返程的火车。
我却对“返程”这个词产生了怀疑,这一程究竟是“离开”还是“返程”。我知道我终将不属于北京——我工作的地方,可我也觉得我不属于铜仁——我父母生活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该属于哪里。
“向外出打工回家过年的兄弟姐妹致以崇高的问候,你们辛苦了!”
跟随着大伙儿春节长假的狂欢节奏,回到了这片我自己也很陌生的故土。铜仁,是一座西南的小城市,位于贵州省东大门,我父母现在生活在这里,而我仔细算了一下,我在铜仁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
在铜仁的一个县城里读完小学和初中,我去了贵阳读高中,而从这个时候起,我便开始了不知道下一个假期,我家在哪里的日子。
为了让我弟弟初高中能有相对更好的教育,我爸举家搬到了铜仁,但并没有买房定下来,而是随着学校的变化、校区的变化,不断在铜仁各处辗转,为的是住的地儿尽可能离学校近一些,甚至是开门就是学校那种。粗略地回忆了一下,我爸带着我妈和我弟,光这七八年就在铜仁辗转了五六个地方,漏雨的木楼、教职工的宿舍、小平房等等都经历过,这个假期回去家在这儿,下一个假期回去家就不定在哪儿,这个说法毫不夸张。
有些不可理喻,有些疯狂对吧,可我此时也不想评论这样的做法的对与错。
铜仁也是在人眼可见的变化着,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一片片老楼被夷为平地,返乡置业的广告随处可见,穿行在大街小巷的人潮,在熙熙攘攘的方言中,突然感到很孤独和格格不入。
我知道我终将不属于去工作的北京,也知道不会属于每个假期回来的这里。
其实每次假期回家,在家里都说不了多少话,可能是受从小家里就是这样,现在看来压抑的氛围的影响。
读书时代起,我和我弟就被“封锁”起来,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看,全部心力用来读书就好。我爸就像很早就进入了退休生活一样,也不用去单位,就监督着学习,我妈则像个保姆一样照顾我们的饮食起居。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如此浪费自己的大把岁月,我只知道他们把自己的半个人生压在我和弟弟身上,而我们似乎也并没有如他们最初所期盼的那般成才。
这样的环境里,每天的生活是单调的,吃饭睡觉、读书学习,穿插着一些休息时间跑跑步打打球——锻炼身体,然后就是那些听到耳朵出老茧的“成功故事”来“激励”我俩更上一层楼。于是乎,在家里没有什么可聊,没什么好交谈的。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没法跟家人分享,想去玩的地方,没法跟家人说。慢慢,慢慢,基本只有老人家在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的时候,敷衍地回答一下“嗯”“知道了”。
我爸我妈,终于是老了。在把我弟送进大学之后,也终于在铜仁定居了下来,假期回家终于有了固定的地址。
一心扑在我和我弟身上的他们,似乎突然没了用劲儿的地方,我甚至能感受到老人家的空和寂。我很矛盾和内疚,有时候不耐烦跟老人家说话,心里又在痛骂自己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很难理解他们的世界,他们也很难走进我们的世界,这条鸿沟似乎是那么的不可跨越。我想尽力地去告诉他们,外面是怎样的世界,可那名为固执的围墙是那么厚实。即便逐渐地,他们接受了我的工作,也在时常表露出还是希望“能给国家办事”。
本是游子,却似个游客。
短暂几天,又该继续漂泊了。车窗外的爸妈,是那么弱小。
你们照顾好自己,也是儿子最大的愿望。
特别、特别、特别感谢老人家的付出,可是我真的,没有家的概念,抱歉。
如风沙中的残叶,不知何处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