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写下来这个梦十年了。
梦的存在本身没有什么意义,但关于亚斯的,只有这一个,唯一的一个。让我记了十年,始终深陷其中的梦也只有这一个。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不是梦,它就真实发生过。在某一个我未知的时空里,真实的存在过。尽管一瞬,但它闪现出来的光环足以宽慰我的一生。如此看来,它是个好梦,而现在,就从这个好梦讲起。
我生活在大约十七世纪,亦或者是十五世纪我无法考量的年代。我穿着有巨大裙摆的裙子,漂亮的镶着金丝线的和手工绣珠的裙子。像中世纪的风格,卷曲的头发,唯一的不完美恐怕是没有那么窈窕的身姿吧,这有别于小桥流水人家的景和国内江南水乡古镇的特色是风格迥异的两个个体,所以我相信它至少没有发生在中国古代。
我们拥有绝美的青草地和漫山遍野的鲜花,一望无际的山坡上都是散落的牛羊和房子。每天清晨,我和所有的男女老少便会聚集在一起,迎着初升的太阳,坐在山坡上等待我们的首领来带领我们一起诵经。我们的首领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他就是亚斯。他长着金色的头发,修长的身高,和年轻的盛世美颜。他拥有的便是神一般的一切,每个人只敢仰望绝不敢有非分的想法。大家发自内心拥护爱护他,他就是我们心中的神,甚至不敢直视和偷窥,只有在问心无愧的时候才敢抬头看他一眼,以证实自己的清白和内心的无所畏惧。他拥有多种超能力,他享有一切威望和信任。他无比热爱我们这些平凡无奇的人们,每天带领大家诵经,听每个人讲发生的事情来帮大家解决所有棘手的事情。我没有见过救世主,亚斯就是我们的救世主。我们就这样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享受着简单快乐的生活。我偶尔看见亚斯在为大家解决问题的时候那么专注和认真的样子,都屡屡为有这样一个首领而无比骄傲。没期待他会对谁另眼相看,我想他爱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就像是他的子民。他的任务就是守护这里,让所有的人绵延子嗣,生生不息……这是理想的境界,也是我的快乐所在。
所有的改变就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
有一天清晨,我起来晚了。我赤着脚,为了避免裙子陷到泥泞的坑里我用手掂着裙摆,喘着粗气,相当狼狈的往山坡上跑。这是每天大家集合的地方,也是我闭上眼睛也能找到的地方。也许是我的样子太过滑稽,当我慌慌张张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时,还是引起了大家的哄笑,其中一个我平时就不太喜欢的傲慢女孩指着我对所有人喊,看哪,她走路的样子像一只母鹅。这下所有人笑的更厉害了,我不知所措的整理着裙子和头发,慌乱的四处望去,就这一望,我看到了亚斯也在随着所有人一起笑。
我觉的内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现在居然连我日夜崇敬的神一样的亚斯也在笑我,我立即有种屈辱感,我不能想象从今往后的生活该如何度过。不如死了干脆,我立即掩面顺着山坡向下跑,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去死!丢人丢到了亚斯面前,让他听到我走路像只母鹅,我以后还怎么见他,他看我会像看一只母鹅吗?一只会诵经的母鹅?一只被大家取笑的母鹅?穿着花裙子招摇过市的母鹅?一万个声音告诉我,死了干脆!我听到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我似乎听到亚斯在身后呼唤我的名字,还不够丢人吗?你为什么还要跑来追我,显示出你领袖的心胸吗?我才不稀罕,我知道山坡下有一个湖,我就是要跳进这个湖里了结自己。这就是我对见鬼的母鹅的交代。
亚斯和我几乎时同时到达湖边的,或者说我先他半步,就在我准备纵身跃入湖里的时候,发现岸边似乎情形不大对。原来在我跳湖之前一分钟刚刚有一个老人不慎坠湖,此刻他的家人正在湖边焦急的求救,我不能在众人围观下再跳进去吧,这样一跳别人岂不连我俩一起救了。就在我犹豫的一瞬间,亚斯出手了。他只轻轻的挥了一下手,湖里的老人就自动从水中飞出,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家人迅速围上去,老人得救了。
我的天!我忘记了亚斯有魔力,我就是跳一百次湖,他也能如此轻轻抬手,把我从湖里扒拉出来。那我还怎么死,他在我身边我连死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刻我真绝望,我不甘心就这样被他拽回去当一辈子母鹅,活在大家的嘲笑里。我尽力掩藏的自卑全然爆发,我无法装作不自知。这里不能死,我再换别处。
我顺着湖边飞快的跑起来,我要狠狠的奔向一个无人知的地方,至少我需要稳定一下我奔溃的情绪。亚斯拉住我的手,示意我停下来。停下来个鬼,我脑海中还是他刚才笑我的样子,我宁肯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尊严。我甩开他的手,死命往前跑,他大约是看出了我一心求死的样子,忽然就凝固了笑容,挡在我面前,认真的问我,问什么要跑。
我回答的简单干脆,我不想活了。
他问,就因为刚才的事吗?我沉默不语,心想明知故问。他换了一种笑容,用我从未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对我说,我注意你很久了。我有些呆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倒让我很意外,他这是用这样的方式安慰我的自尊吗?可我心里确实有些温暖,那么多人,他会注意到我应该不算坏事。毕竟他是我们的守护神,他能注意到默默无闻的我,也算是对我的慰籍吧。但我毕竟面子还得要,不能因为他一句话就给自己找台阶下,也太没面子了。我佯装还是很气愤的样子,不愿说话。
他有些着急了,我还真没有见过他着急的样子,他平日里都是和颜悦色,从来没有过情绪变化。他是一个当之无愧的领袖,他是一个真正的王。他问我,你还生气吗?我说是。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对我说,我喜欢你。
什么鬼?我听错了吗?我忽然开始紧张不安,心跳加速,我们的领袖用一种小男生的口气对我说喜欢我,他还羞红了脸。这也是为了哄我的技巧吗?我一个老百姓,至于他用尽方法哄我开心吗?难道是真的?不可能啊,他从来不是开玩笑的人,再说我不是走路像母鹅吗,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喃喃的对他说,我不相信。他用双手拉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又一字一句的对我说,傻瓜,喜欢你很久了。不想看见你不快乐。
我绝对蒙了,这样的幸福来的太突然。我简直不能相信,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随之而来的是因为幸福而产生的颤抖。我从没想过万众瞩目的神一般的亚斯,会对我说喜欢我。而居然刚才我还在因为该死的嘲笑想要跳湖。我被巨大的喜悦重重包围,生命中极致的快乐不过如此,你所敬仰的人也在喜欢着你。我笑了,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着。
亚斯拉起我的手飞到了另一个远离众人的山坡上,我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和他说着情话。他跟我讲有趣的事,讲他偷偷关注我的事,我跟他讲我每天看见他崇敬的心情和大家对他的尊重。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一分钟都不想把头从他肩膀上移开,我特别害怕这是一场梦。我们俩远离了人群,选择静静在这里独处,我们不愿被任何事情打扰。毕竟这样的时刻也许千年万年都无法等到,显得尤为珍贵。他把手一挥,我们的面前便出现了那边百姓的场景,都谁在做什么看的清清楚楚,放羊的,唱小曲儿的,追逐打闹的,还有嘲笑我的那个姑娘,我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还有些感谢她。没有她便没有我此刻的幸福。
我和亚斯谁都没有说透,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这样的感情是不被允许存在的。他是众生保护神,是不可以有自己的情感,更不能随便和谁在一起。今天他能拉起我飞到这个地方,是带着另一种决绝的勇气,未来会出现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对于此刻我们的幸福我们都觉得无比满足。
就在我们说的最开心的时候,碧蓝的天空忽然阴暗下来,阴云密布,天象大变。我心说坏了,有大事要发生。只见远处的天空垂下很多铁锁链,一些全副武装的面目狰狞的人从铁索链上滑下,在地上集结成军。我隐约听到了远处城里的哭喊声,想来是当地的百姓受到惊吓发出的哭喊,我和亚斯立刻站起来,我们在判断发生了什么事情。天空飘下来很多纸,每张纸上都写着一些奇怪的文字。我们这个地方的人,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小小的特异功能,而我与生俱来的就是能看懂世界上任何文字,包括咒语。我捡起一张打开来看,也许因为我和亚斯的事情,真主要严厉的惩罚我们,我们别无选择要接受。我只对亚斯说,真主要对我们有惩戒,但是天降异兵的事似乎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亚斯拉着我一起跪地,三拜真主,我们会全然接受来自真主的任何惩戒,毕竟是我们自己有错在先,不敢枉求原谅,但求能先度过眼前的一劫。拜完以后我们站起来,远处的喧嚣吵闹声渐渐小了,这也说明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劫难开始了。
我和亚斯开始往那个方向跑去,路上还要注意隐蔽,毕竟异兵的到来冲的肯定是亚斯,不能让他们轻易的找到亚斯在哪里。我们偶尔会遇到几个四散逃命路人,惊恐万分的一个大婶不由分说拽着我就跑,她说那边不得了了,有很多很恐怖的人把大家都抓了起来,她告诫我再不跑就会被杀的。她的力气很大,居然抓着我跑了起来,我拼命的挣脱了她的手,我心里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亚斯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发生多么严重的事情,我都要和亚斯在一起。好不容易挣脱了这位好心的大婶,我辗转了几下才找到亚斯,看的出他也在焦急的寻找我。刚才有个大婶非要带我走,我笑着对亚斯说。他说你应该跟他一起走,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坚定的对他说,我们四目相对,一种同生共死的情感牢牢在我们心底,势不可挡。就在我们对视的时候,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深入骨髓,仿佛我们认识了几千年,也彼此了解了几千年。
一路奔波,我们来到了一片低低的草地外围。我们也看清楚了目前的情形,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集中在一起,用绳子捆着。周围站满了面目狰狞,手握兵器的异人。为首的正在高声大喝,要求大家把亚斯交出来。我看到了亚斯眼里的怒火,他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开战,但是他拉着我的手退后几步,对我说,现在我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不同意,我说你别管我,你去救他们吧,我知道这是亚斯的责任。我不想成为亚斯的负担,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还要顾及我的生死。亚斯坚定的对我说,我必须也要保障你的安全,我不想你受到他们的伤害。的确,这一路他们见人就杀,没有多少人敢说自己能逃得活命。我理解亚斯,在这两难之时,他还想尽全力保全我的性命,这恐怕是一个男人想对心爱的女人面临危险时候所做的事情吧。坦白说,我怕死。尽管刚才喊着跳湖,但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当我看到路人如何被凶残的他们杀死的时候,恐惧还是阵阵袭来了。我没有再反驳什么,顺从的跟亚斯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踏着路上烧焦的草和鲜血,我们来到了一个悬崖边。这是一个由无比锋利的奇石组成的悬崖,悬崖犹如万丈高,低头一看,下面奔腾咆哮的水仿若洪水发威,要是下去瞬间连骨头都摔成渣,别想找到。我承认我两腿发软,但在亚斯身旁,我还是故作镇定,我不想他看到我胆小的样子,不想他担心,更不想他后悔他会看上如此胆小的我。
亚斯对我说,让我先等着他。说完便纵身一跃,直至崖底。等我看清楚才发现他站在一个无底木船上,水流太急,他正试图努力稳住小船。他冲我大喊,跳下来,快!什么,让我跳下去,这么高!我倒吸一口冷气,双腿发抖。其实我已经体力不支了,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还要我从悬崖上跳到那么小一个木船上,对我来说难度真的很大。亚斯在冲我挥手,我知道我没有时间考虑了,我必须跳下去,我相信亚斯,我相信他的选择,更希望和他一起去经历这场劫难。
一,二,三,我闭上眼睛跳了下去,亚斯稳稳的接住了我。我们相视一笑,他的笑给了我无尽的勇气,我忽然觉的没那么可怕了。驾船前行了一段路,估计已经远离了刚才的地方,我们上了岸。这里很安静,渺无人烟,仿佛刚才的纷争与我们无关。我真想时光静止,我就在这里和亚斯一起坐着,看落日,看日出。可是,亚斯是大家的神,他有自己的责任,他必须要回去拯救那些无辜的人们。我只能也必须要理解,亚斯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要让我安全,让我远离杀戮和伤害。
一路亚斯都不语,他拉着我的手快步向前走去。我很珍惜每一分钟短暂的相聚,牵着他的手心里特别的踏实。哪怕一路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哪怕那边还是生死未卜的状况,这短暂的幸福我都极其珍惜。
他把我带到了一片海边,看起来像是湖的样子。水面平静无波折,就在我四处打量的时候,他转身拉住我的手,温柔的,微笑的对我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等你走了,我还要赶回去做我自己该做的事。我去哪里?我疑惑的问他,他看了看这片海,一字一顿的对我说,只有在这里你才能脱离这个世界,在另外一个世界醒来。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天啊,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亚斯把我带到了这里,原来是他知道我根本无路可逃,他不想看见我被伤害。以他自己的力量去和那么多人打,原来这一仗他根本没有胜算。我马上对他喊,我不要走,我哪也不去,我要和你一起回去。亚斯这次并没有妥协,他坚定的告诉我,我没有先去救所有人,带你来到这个地方,就是希望你有机会活下去,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听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冲他喊到,可是我们,后面的话我咬着嘴唇没有说出口,其实我想说我们从此一别,命运未卜,我们岂不是要从此分别了。眼泪扑簌簌流下。
亚斯说,和你在一起发生的所有,我不后悔!哦,是的,我也是的。我在心里说了一万遍,我也不后悔,亚斯,即便天人永隔,我也绝不后悔。
亚斯拿来一条无底木船,他拉我手上船,最后一次对我说,我不知道你会去一个怎样的世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罢,猛的用力一推,船开始离开岸边漂了起来。我的话还未说完,我还想用一生去对亚斯说这些话,可现在我却只能任由小船带我离开亚斯。一会,亚斯就要独自回去战斗,天哪,我竟不能回去帮助他。水渐渐从淹没了我的腿,我不能让亚斯看出我的恐惧。此刻,亚斯站在岸边,面对着我,离我越来越远。忽然,他的手高高举起,他用手势比了一个爱你,就这样一直举着。我马上高高的举起我的手,做和他相同的手势,希望他能看见。
亚斯,我会好好的,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会带着我们的故事和对你的思念,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的。水渐渐淹没了我的胸,我一点恐惧也没有,有的就是亚斯留给我的勇气,我是亚斯的女人,我是王的女人,我是无所畏惧的女人。
水渐渐淹没了我的脖子,我的嘴巴,我的鼻子。
我睁开了眼睛,忽然发现满脸泪水。我于家中醒来,时间是2007年。
我哭了很久,再也没有关于亚斯的任何消息,我在这个世界醒来,无法再回去,也不知道亚斯怎么样,他就这样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