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母亲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他们确是老了。
再过两年,我也年近半百,我也确是不再年轻。
前不久,从城里送父母回乡下,晚上睡在大炕上,我问起他们成亲的日子,父亲说了一个,母亲说了一个,并不一致。他们大概已然忘了确切的日期。父亲说结婚证还在的,彩色的原件说肯定是在的,放哪儿一时想不起来,大概是大红躺柜里的某个角落里吧,但手头边有一张黑白复印件,上面没有父亲和母亲的相片,只有姓名和年龄,写着的日期是一九七零年一月十六日,父亲二十一岁,母亲十九岁。
父亲,年轻过,英俊过,温厚善良,与人无争,伺弄了一辈子拖拉机。
母亲,年轻过、俊俏过,心灵手巧,勤俭持家,忙活了一辈子家务事。
母亲的村庄和父亲的村庄,相隔六十里,一样的偏远,一样的贫穷。
他们做了一辈子庄稼人,深尝难与苦。
七十多年的时光,于一个人而言,已然不短。父亲从“那后生”变成了“那老头”,母亲由“那女女”变成了“那老太”,渐渐的,悄悄的,不知不觉。
日子是一天一天过去的,时间是一秒一秒走掉的,岁月就是这么一点一点逝去的,没有察觉。父亲的背佝偻了许多,腿也弯卷了许多……上个月,母亲的牙齿彻底失了半数,上排已空空如也,牙龈像坍塌了房屋的屋基,空悬着,孤独、无助。假牙填补了咀嚼的功能,却再也无法感知那份年轻的随意,失了牙还尚未安装假牙时的母亲与我视频,看着屏幕,泪从心涌……
父母终将老去,我也终将老去,我们都是岁月的一段,走着走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