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来了,以它优雅的姿态,伴着幽寂的旋律。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剔除一切浮华和喧嚣,唯留内心的平静,倾听着灯的倾述,我慢慢地将心舒展开来,不再绷着,优哉游哉地走向一个美丽的境地。
放下所有的羁绊,扔掉所有的伪饰,还原一个本真的自己,还原一个坦荡的灵魂,默默地让文字生出美丽的翅膀,载着我,在夜的舞台上轻歌曼舞。
我的生命也只有在此刻才能完美地绽放,因为白天并不完全属于我自己,我把自己交给了一种称为责任的载体。怀揣着责任,我仿佛加足了马力的机械,或是独自冲锋,或是团队向前,很少有停息的时候。我清楚,任何进入管理领域且要在此领域中做出成绩的人,就必须摒弃一切懒惰的情绪,以饱满的热情投身到工作中去。
也常常有疲倦的感觉,但是看到活泼可爱的孩子,看到锐意进取的同事,看到面貌日新的校园,我告诉自己,必须站直了,不能让任何困难打到自己,所有的眼泪都要咽到肚里,所有的辛酸都要流到心中。大家看到的是一个铁人,似乎不知疲倦,妻子看到的是一个累人,几乎不愿讲话。家里家外,我有些不同,也只能如此,奔波至极,我只能在家的港湾中默默休憩或独自疗伤。
我们的世界很公平,公平在每个人只有三天,昨天、今天、明天。昨天,已成为遥远的回忆,无论幸福的还是艰辛的;今天,竟成为真实的挑战,无论平和的还是吵嚷的;明天,幻化为美丽的憧憬,无论晴朗的还是阴沉的。我常常慨叹,无论怎样都撵不过时间,只有于拼力的争夺间,以做出的些许工作聊以自慰。
而我所做的些许工作,于我真正有意义的,除了读书,就只有写作了。邻居开了一家串店,想去捧捧场,但是想到吆喝的人中需要喝酒、需要聊天,那样让时间飞速地溜走,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留待休息日吧,可以心平气和地与同事或朋友小坐,喝一点酒,唠几句嗑,奢侈一次。
来前,我躺在炕上,放下所有的,让身心与热乎乎的炕融为一体,彻底将自己放下。没有开灯,外面蒙蒙的亮光,没有犬吠,屋内幽幽的氛围。
很想忘记一切,任睡眠主宰这个夜晚。但是,我起来了,我要完成一种承诺,或履行一种使命,不是对公的,而是对己的,不是暂时的,而是长久的,我必须坐到电脑前,戴上眼镜,挥动着双手,让心在文字的舞蹈中获得一种愉悦或平和。
于是,我走出家门,不急不缓地走着,似乎整个世界都是空旷的。偶尔也会遇到乡邻,我们打个招呼,擦肩而过;异日,我们也许会在他乡相遇,也许不再相逢,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他有他的,我有我的,我们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中。使我们保持联系的,不仅仅是生活的区域,还有各自应肩负的责任。
这样想着,我不觉笑了,这世界真是奇怪,看似极其荒唐的事情,又极其合理地存在。存在本身就是真理。
校园里的夜似乎永远是安静的,连鸟的鸣唱也含蓄了许多,不似摇滚乐那般激情澎湃,倒有些像某个乐手奏起的小夜曲。我知道,二十几年来,我的生命已经与这样的氛围完全融合,所以唯有安静祥和的,我才发自内心的接纳。
我的心在走,脚只是落地的触点罢了。我不在乎脚落到何处,似乎到处都是平坦的。一切皆在自然状态。
敲打着我心中流淌出来的文字,确切地是说我心中无法抑制的倾诉,我会更深刻地感到生命的美丽,感到自由的可贵,感到空气的清新。
一个人长久地行走在某个领域,就会成癖的,难怪吸烟的人无法控制烟的诱惑,我也是患了“烟瘾”的,也冒着清幽的气息,袅袅地在空中消散,满足了暂时的想望。
终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如风一样,永久地从这个世界消失;我并不介意,现在我挥舞着的,于我已经成为永恒。
灯依然悠悠地响着,伴奏一般;“这灯光漂白的四壁”,闻一多先生也曾在这样的夜晚,以年轻的心智挥洒青春和热血的;而今,斯人已逝,其人尚在。
人为什么活着?我愈来愈明晓自己的使命,做一个读书人,以书滋养灵魂,做一个写作人,以书回馈世界。
默默地,默默地,我的花儿在夜幕下绽放了;也许只有我一个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