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我和爸爸
去纽約,去馬戲團。
他馱着我
在他肩上,在寒風裡:
白色的碎紙片
在鐵路枕木上飛舞。
爸爸喜歡
這樣站着,馱着我
所以他看不見我。
我還記得
直直地盯着前面
盯着爸爸看到的世界;
我在學習
吸收它的空虚,
大片的雪花
繞着我們飛旋,並不落下。
早課抄了美國詩人路易斯·格麗克的詩歌《雪》。我很喜歡這首詩,不僅能讓我回憶起小時候的冬日,也能回憶起女兒小時候的冬日。早课讀到這首詩時,輕讀数遍,眼角有些濕潤。我小時候,爸爸也曾這樣馱过我;女兒小時候,我也曾這樣馱过女兒。我们的靈魂,就在這樣專注、静默的注視中成長。
早上不到五點鐘就起牀了,與其躺在牀上渾身不自在,莫不如早點起來,抄抄詩、看看書。昨天晚上睡得很早,迷迷糊糊地,大半宿都處於半夢半醒之間,一個夢接着一個夢,都快赶上電視系列剧了。凌晨醒來時,满頭是汗,做的那些夢竟連一個也記不得了。這一段時間一直是這樣一種狀態,弄得我非常害怕夜晚的到來,特别是漫漫冬夜。我不知道爲什麽會突然出現這種狀况,有很多事儿都是始料未及的。有人説男人也有更年期,更年期究竟有什麽樣的表現据説也是因人而異的。但我還聽説,男人的更年期一般出現得比較晚,像我這樣没心没肺的人甚或連更年期都會忽略不計的。
早課是語文的晨讀時間,不到六點半就從家中出發了。过了冬至,天愈寒冷了,我没有戴口罩的習慣,祇是用圍巾擋住了嘴,還没有走到學校,帽子、圍巾,還有睫毛上的哈氣已經結成了霜。孩子們到校很早,到校之後也很忙,有值日清掃的,有值周檢查的,有整理書桌的,還有补寫作業的。這段時間没有編印晨讀材料,每周二、周四早上的晨讀時間都由各班的語文科代表級織背誦教材中的古詩古文。已經期末了,各科作業留得都很多,好多孩子們根本無法在晚自習時甚至在半夜12點前完成作業。七點鐘,晨讀開始時,從一楼向五楼爬,有的班級讀的很好;有的班級的孩子讀得心不在焉,一邊抄寫不知哪科的作業,一邊盲目地跟讀。但無論如何,絶大多数的孩子誦讀或背誦得還是非常認真的。
上午两節課,二十班第一節,一班第二節,两個都在講讀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記》。我非常喜欢唐宋八大家的散文,這篇《游褒禅山記》從我上學時開始讀,到現在已經快讀了四十年了。不敢説倒背如流,但每一詞句幾乎都已深深烙印在頭脑之中了。年輕時不知輕重,總覺得讀一篇文章一本書,就應該把它讀懂;可是年龄愈長了,愈不敢説自己真的能把一書本一篇文章真正讀懂了。把一篇文言文翻譯出來,绝對算不得讀懂了,有些文字要用一輩子去解讀,然而又有多少人能有如此的耐心呢?
昨天課前,一班的孩子們講讀《論語》時,選了一段我非常喜歡的文字,是“述而”篇中“子與人歌而善”一章。我一直覺得這是整部《論語》中最有趣的文字之一。孔子喜歡唱歌,唱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經常跟他的弟子們一起唱。据説孔子唱歌總跑調,這令夫子痛苦不堪,每次跟弟子們一起唱歌時,聽到一首好歌,他就讓唱得好的弟子一遍一遍唱給自己聽,他也一遍一遍跟着學,直到學會不跑調爲止。每次讀到這章抄寫到這章時,我總會在心裡笑出聲來。朱熹評説這章時也説:“此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恳至,而其谦逊審密,不掩人善又如此。”雖説不乏溢美之辭,但也确實值得我們認真地學習、玩味,細細地體味夫子的存心。事無巨細,我們都應該反省,有没有像夫子那樣好善、好德,好學、谦逊。
上午上完課,用了整整一節課的時間,把“在星空下閱讀”讀書活動意見、建設班級圖書館計劃和二中學生必讀五十本書的書目作了進一步的完善,打印出來,送到了校長室。這樣的想法由來以久,單凭我個人之力,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只有借助學校的力量或許才能實現此善舉。憲平曾評説我跟孩子們一起讀書的舉動是“善莫大焉”。這種活動意見由我提出來,是最没有功利色彩的。距2025年12月26日,還有八整年的時間,除了教課,我最想做的就是把“在星空間下閱讀”讀書活動開展起來。
今天是12月26日,是特殊而偉大的日子。我記得曾有人呼吁,要把這一天确定爲“人民日”。我不知道應該用一種什麽樣的方式來紀念這樣一個特殊而偉大的日子。我是生在毛澤東時代、長在毛澤東时代的六零後,是聽着《東方紅》《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旋律長大的。那個時代的主旋律,讓我們一整代人有理想、有信念、有擔當。我懷念那個物質並不十分丰富,但每個普通人都能快樂、有尊嚴地活着的年代。
晚課抄了晋代詩人陆機的《赴洛道中作》:遠游越山川,山川修且長。振策陟崇丘,鞍轡遵平莽。夕息抱影寐,朝徂衔思往。頓轡倚嵩岩,側聽悲聲書。清露墜素輝,明月一何朗。撫枕不能寐,振衣獨長想。
抄了《論語·衛靈公第十五15·6》:子張問行,子曰:“言中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裡,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抄了《禮記·檀弓上第三》:從母之夫,舅之妻,二夫人相爲服,君子未之言也。或曰同爨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