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槐树正是茂密的时候。顶着火辣辣的阳光，每一片叶片都闪闪发亮，闪烁着生命的激情。李平阳无心欣赏，树上鸟雀的吵闹，更增添了他的愁绪。确切地说，此时的李平阳，喜忧参半。喜的是陆小萌终于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忧的是自己考场失利，名落孙山。他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和小萌的未来。

李平阳十三岁那年，妈妈因病去世了，爸爸长年在外打工，他和妹妹跟奶奶相依为命。这样的家庭造就了他忧郁、自卑、敏感的性格。

陆小萌是独生子女，生于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有着相对稳定的工作，视女儿为掌上明珠。李平阳和陆小萌小学同桌，初中同班，高中同校，莫名的缘分使他俩一直走得很近。上了高中，他们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见面不敢对视，也不肯轻易说话，似乎生分了，但是李平阳知道，他心里最神圣的地方始终住着一个陆小萌。

那个早晨，李平阳来得有些早，踏进学校大门，远远看见小萌坐在操场一角的柳树下，忍不住悄悄走过去。就这么站着，看着那青春的、美丽的背影，看晨晖斜斜地铺洒在那闪着光泽的黑发上，感觉特别温暖，格外静谧。

突然，小萌发出轻轻的啜泣声，李平阳吓了一跳，愣住了，不敢问，也不忍挪开脚步，就这么站着。稍后，小萌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转过身，忽然看到身后的李平阳，一时有些恍惚。李平阳轻轻地问：“怎么了？”小萌嘴巴动了几下，并没有出声。他伸手在书包里摸索着，掏出了一块巧克力，递给了小萌：“吃块巧克力心情好。”说完扭头就要走，没走两步，又停下来，说：“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小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了声“没事。”

那天，小萌为什么哭，她一直没有讲，李平阳也没有再问。但是从那以后，他俩似乎跨越了某道障碍，开始自然而然地交往起来。奶奶包的包子，李平阳会悄悄地给小萌带上几个。妈妈织的围巾，到了李平阳的脖子上。小萌有心事，李平阳是唯一的听众；李平阳学习有困难了，小萌给他辅导。周末，借口老师要求小组学习，李平阳骑上自行车，带上吃的，陪小萌去公园背书。小萌长跑不达标，李平阳陪着她练习。

小萌的爸爸妈妈慢慢地知道了李平阳的存在，也曾担心过，但是见他们没有影响学习，也并没有强烈反对。有了小萌，李平阳也渐渐的开朗起来，快乐起来。

可是现在，一切都要改变了。从此以后，小萌就是大学生了，自己怎么办呢？难道安心做个农民？做了农民的李平阳，还能配得上小萌吗？成为大学生的小萌，还能看得上李平阳吗？还有她的父母，还能接受这样的李平阳吗？李平阳实在有些担忧。

02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小萌已经上大二了。李平阳本打算要认真复习，准备再次参加高考的，他一直记着和小萌的约定——好好复习，报考小萌所在的大学。可是奶奶病了，是严重的肺病，他得回家照顾奶奶，照顾妹妹，学习就这样慢慢地搁置了。可是，小萌还在等他，电话、微信，她一直在鼓励他，她还在期待着两个人并肩行走在大学校园里，憧憬着他们一起欢笑、一起学习的画面。

李平阳一边打工，一边照顾着奶奶，照顾着妹妹，他早已完全放弃了学习，但是他对小萌的爱有增无减，满心满眼都是小萌。每天微信联系，嘘寒问暖，好吃的零食买了寄给小萌，有趣的事情跟小萌分享，甚至连零花钱都给小萌准备。在小萌生日的时候，他用自己攒了好几个月的钱给小萌买了一块手表，坐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送到了学校。

小萌也学着编织，亲手给李平阳织了一副手套，手套是灰蓝色的，毛绒绒的，五个指头俏皮地指着前方，看上去可爱大方又暖意融融。

高考在即，李平阳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不得已向小萌透露了他已经放弃高考的决定。小萌傻了，哭着喊着：“你为什么才告诉我，你为什么才告诉我，我还等着你高考，等着你来找我呢？”李平阳不能撇下奶奶，也不能不管妹妹，所以只能请小萌原谅。

在此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萌不再主动联系李平阳了，李平阳也经常联系不到小萌，即使拨通了电话，也只能听到“嗯”“哦”几声，态度冷得让人生寒。给小萌发信息，有时等了一天也不见回复，或者偶尔回个“嗯”“没事”“知道”。李平阳心里更加不安，但是他相信小萌，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小萌学习任务比较重，她忙着了。他不相信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因为他放弃了高考就瞬间消失了。

03

这天，李平阳告别了奶奶，坐上了开往小萌所在城市的火车。左边口袋里揣着小萌给他织的手套，右边口袋里装着一把刀。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带着这把刀，他没想好自己到底要干什么，甚至他知道自己也没有胆量干什么，但是这把刀却偏偏放在口袋里。

手机里小萌给他的信息还在，字字触目，句句惊心：“李平阳，对不起，我们分手吧。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等你，无数次地想像着我们在校园里相聚的情景，可是我等来的是失望，是懊恼，是欺骗。你有你的日子，我有我的生活，现在看来，我们俩的未来注定没有交集。请不要再联系我！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就这么几句话，就这么几个感叹号，就把他们的过去打发了？就因为他放弃了高考，他们的感情就不值一提了？感情，不是应该天长地久、坚如磐石吗？李平阳想不通，也根本没想想通。

天色已晚，李平阳站在公交站台，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马路对面的学校大门。他没有联系小萌，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已经站了一个多小时。校园里出出进进那么多学生，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了那张灿烂的笑脸，和她同行的还有另一个女孩。

他盯着她，直直地走过去，叫了一声“小萌”。小萌一个激灵，神色突变，僵在那里。李平阳阴沉着脸，对那个女孩说：“你先走，我找陆小萌有事！”那女孩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小萌，小萌点点头，示意她离开。李平阳向陆小萌靠近了几步，掏出了那副灰蓝色的手套……

女孩离开后不久，两个男生匆匆赶来，一个是小萌新交的男友小王，一个是他的室友。老远看到小萌和一个男孩站在校门口，小萌低着头，好像打算离开，男孩伸手拉住小萌的手。

小王大喝一声：“干嘛？放开你的脏手！”李平阳的眼睛依然盯着小萌，说：“少管闲事，我是她男朋友。”“你是她男朋友？我才是！哦，乡巴佬啊，你配吗？”小王一把扯过小萌，自己挡在小萌和李平阳之间。

李平阳的脸开始涨红、发烫，他的眼神也变得凛厉起来。小萌抓住小王的胳膊，说：“快走吧，别理他！”“别理他？”李平阳的血往上涌，眼睛里流露出满腔的怒火。小王搂着陆小萌的肩膀，“呸”的一声，朝地面吐了口唾液，轻蔑地看了李平阳一眼，打算离开。

李平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右边口袋里掏出刀来，刺向小王。小萌尖叫起来，小王的室友迅速上来阻止，红了眼的李平阳转而刺向那个无辜的男孩…… 在小萌的尖叫声中，李平阳像发疯了一样，刀刀刺中要害！

校门口的人突然多起来，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李平阳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滴血的刀。那副灰蓝色的手套掉落在地上，滚满尘土，沾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