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里有个偷窥狂，它只有一只黑色的牛眼，我和老黑蛇的秘密它都知道。
“这个月的27号，将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屋外的猫鼬发疯似的狂叫。
老黑蛇的鼻孔遍布全身，他跟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所有的鼻孔都有力的收缩成一团。一开始我并不觉得恶心。
25号的夜晚，我独自一人下班回家。一路上，乌鸦为我赶走黑夜的沉寂，我深陷在那拙劣的音乐会里，心情舒畅。直到我走进那一条村子里最阴森的小巷，所有的灯芯全被捏断，所有的狗都被封住了尖嘴。
“就是她，暗夜的新娘！就是她。”一群猴子从我的脚底冒出来，我的双脚被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我撕心裂肺地呼叫、求救，但是没有一只乌鸦为我啼哭，没有一只狗为我露出尖牙。它们像死一般寂静，好像它们本来就不存在。猴子们得意地狂跳，它们黑色的爪子在我的身上疯狂地游走，所经过的地方，一条条血丝尖锐地显现。我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灰色，一条条滚烫铁水在脸上烙上印记，我几近放弃。我想，这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包括狗和乌鸦……
“愚蠢的猴子们，还不赶紧逃命去，她是我的新娘。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看我不毒死你们。”一条大黑昂着两尺高的蛇头，正义凛然。
大黑蛇从牙尖挤出两滴浊黄的液体，所有的猴子在一秒钟内全都装进了我的鞋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蓬乱的发丝被大黑蛇一根一根理顺，我的双脚恢复了自由。大黑蛇向我展示了他多年来收藏的蛇皮，我对他崇拜至极。
第二天，我在镜子里看见我的双眼变成了紫红色。窗外，乌鸦兴奋地对着我歌唱。我并不理它，它要为昨晚的行为付出代价。当我准备好一切准备出门时，老黑蛇从背后出现。我诧异万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黑蛇告诉我，昨晚我答应了他的求偶，他的聘礼就是那一叠蛇皮。啊！我昨晚确实收到了几张又脏又臭的蛇皮。也许今天我该趁着阳光把它们搬到窗外晾凉。老黑蛇给了我三只死老鼠干，他说这就是我们的早餐。一股酸水在我的胃里呼啸，直逼嗓子眼。我打算绝食，老黑蛇用极其温柔的口吻把三只死老鼠干塞进我的喉管。
老黑蛇对我百般溺爱，每分钟他都要给我隔空的亲吻。尽管我不喜欢他为我准备的早餐，但我却享受其中。老黑蛇说他正在给我准备一份惊喜，一份世界上最好的礼物。我觉得幸福极了。这一天，老黑蛇陪我去逛街，买衣服，我们在旋转木马上从中午转到夜幕降临。啊！我想我是陷入了爱河。
夜晚，当我们再次走进那条小巷的时候，所有的灯将小巷照得火光通明，一条条狗在门口为我们鼓掌，而那乌鸦激情万分地演绎着交响曲。老黑蛇扭着身躯，蜿蜒爬行，他得意万分。“以后再也不用怕那群令人作呕的猴子了”，我在心里暗暗发笑。
我打开房门，老黑蛇跟着我一起进来。我用扫帚从床底扫出这间屋子的房契，我用刻度尺量了量，精准的把它撕成两半，一半给了老黑蛇。老黑蛇如视珍宝，他把一半的房契塞进蛇皮里，泪汪汪的。为了显示他有多在乎我，他从嘴里的两颗尖牙上挤出仅有的最后两滴毒液，用透明的小瓶子装好，递给我说：“它是我的全部，今后你替我保管。”我和老黑蛇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这个月的27号，将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屋外的猫鼬再次发出凄厉的哭腔，它们在我的花园里用四肢挖出上百个网状的小洞。
老黑蛇用树杈般的蛇信将蜡烛舔灭。在漆黑中，我看见他将那张闪闪发光的蛇皮脱下，露出瘦弱的身躯。他灵活的扭动着腰肢，为我献上了一支邪恶的歌舞。两把明火忽上忽下地在我的眼前有规律地跳动，他捶打着自己骄傲的身躯，陷入癫狂。我看他大汗淋漓，特地为他端来一盆隔夜的露水，他如同稚嫩的孩童一般吮吸着母亲的甘霖。我慈祥的注视着他，母爱泛滥。月光从窗户的缝隙跳到我们的床上，在睡梦中我仿佛看见了那群猴子，它们一股烟的从鞋底窜出来，又躲进老黑蛇的蛇皮里，它们闪烁着双眼冲着我微笑……我从梦中惊醒，老黑蛇静静地躺在我的身边“嗤嗤”地打着呼噜，而我发烫的全身都是汗。
“这个月的27号，将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早晨，我被猫鼬的尖叫声吵醒。老黑蛇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早晨——三只死老鼠干和一条肚皮发白的死鱼。他真体贴，他知道我不爱吃死老鼠干，所以特地为准备了一条鱼。我问他这鱼是从哪里来的？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从门口的一个网状的洞穴里面抢来的。”我知道我们闯了大祸，这座房子的地基也许在一夜之间可能会被清空。我贴着门责怪老黑蛇太过冲动，他极力地安慰我。整个早上我们都不敢出门。中午，乘着烈阳高照，我把那条散发着土腥味的鱼迅速而准确地扔进门口的第一个洞。
“或许，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我们需要再多准备几筐死老鼠干，这样才够我们吃……”老黑蛇向我抛来媚眼。
当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大门时，一个网状的大坑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上百只猫鼬疯狂地旋转、跳跃和嚎叫。一只肚皮发白的鱼在太阳底下膨胀得有人一般高大。我认得那是中午我扔出去的那一只鱼，我担心那些凶狠的猫鼬在太阳底下也会膨胀。
“我们可真危险。它们会吃了我的，我最害怕猫鼬……”大黑蛇哆嗦着蛇尾，完全没有了昨晚的生猛和骄傲。
“天气预报说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我们会没事的。”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回到房间，我在角落里找到那颗黑色的牛眼，它的神经全都暴露在外面，一根神经线一直延伸到地板下的深处。我对着牛眼吼了几声，立马一个声音传出来。
“预计27号傍晚将会有一场大雨，请广大居民们……”我和老黑蛇恍惚雀跃。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猫鼬的叫声消失在几声闷雷中。我们的蜡烛散发着几丝微弱的光，老黑蛇发誓明天他还带我去坐一整天的旋转木马。我们在床上缩成一团，整座房子摇摇欲坠。
暴风雨终于来了，猫鼬在窗外消失不见，那条膨胀的死鱼被雨水冲走，我和老黑蛇蹲在窗户下哈哈大笑。
这个夜晚可真漫长，我们的蜡烛即将燃尽。在老黑蛇吃完最后一条死老鼠干后，我们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不行，我得出去，我受不了这黑房子了。”老黑蛇不耐烦地拨弄着身上的鳞片。我提醒他猫鼬的野心，他毫不在意。
望着窗外我发现我的双眼变成了铜色，我惶恐地跟老黑蛇说这是不好的征兆。老黑蛇说他不会屈服的，为了“光芒”。
我用生锈的眼看见老黑蛇撞开大门，我想提醒他小心那水面下的洞，他已经扑通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几片小小的微澜。
在水坑前，那半张房契慢悠悠地浮起，它翻不了，就像人生的大船。我发疯似的钻进床底，将另外的那半张房契装进毒液的玻璃瓶，狠狠地将它扔进水里。
在倒影里，我的双眼乌黑发亮。
啊，明天我要去坐一整天的旋转木马，在这个躁动的黑夜结束后。
作品出自：透明的山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