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还是二十几度,艳阳高照,在田间劳作,总是禁不住汗流浃背。今日却是气温骤降,冷风嗖嗖,一夜入深秋。
傍晚时分,路过村口,看见一个老人,满头银发杂乱无章,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大褂,一瘸一拐向田地走去,看上去形销骨立,风烛残年,有几分凄凉。
他就是我们村的老队长--赵援朝,当年也是意气风发,现如今七十有余,却形单影只。老伴半身不遂,瘫痪在床,二儿因病去世,大儿因涉嫌集资诈骗,潜逃在外,有家不敢回。如此这般,家庭的单子又落到他的身上,不知此时,他是否还能想起四十年前的那件往事?
一个晴朗的下午,广播里想起了“一队村民注意了,一队村民注意了,大队院里有几棵桐树,有需要的来大队认购……”,不一会儿,大队院里就挤满了人,有人是想买树,有人是看热闹,七嘴八舌,对着几棵标好价钱的桐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们村当时有一千多口人,分十个大队,当时每个队里的物资只允许本队的村民认购。赵统发是个木匠,平时做些柜子、桌椅板凳啥的,来补贴家用。他看中了3号树,但他是二队村民,没有购买资格。于是悄悄地把一队村民赵建国拉到一边,说:“老弟,我看中了3号树,我出钱,你出面帮我买下来吧。“中,老哥,中中”,赵建国满口答应。二人又嘀咕了一阵,便一起去赵统发的家里取钱了。
赵统发把三十元钱交给赵建国,又叮嘱一番,让他早点交给队长,省得夜长梦多,被别人买走了。赵建国拿着钱,从赵统发家里出来,想着赶紧把钱交给队长就完事了。大热天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快到队长家时,正好见队长带着儿子出来了,忙上前说:“队长,您这是去哪啊?我正好找您,3号树我要了,这是三十块钱,您收好。”“好好,家里热的慌,我带娃去地头玩一会儿。”二人就此别过。
第二天上午一早,赵统发就找到赵建国,准备去队里把树拉走,二人拉着架子车就走,到了大队院,没看到队长赵援朝,只看见副队长赵国民,说明来意后,不料赵国民说3号树没人认购,本上没登记。二人想,必是队长还没来得及登记,把队长找来说明情况就行。赵建国急匆匆地把队长拉到大队院,谁知队长赵援朝也矢口否认,说没收到过钱。
三十元钱在当时不是一个小数目,赵建国急切地冲着赵援朝说:“队长,我昨天下午才把三十块钱交给你,你还说带着娃去地头乘凉呢。”
“我昨天是碰见你了,但你没把钱给我呀!”赵援朝缓缓地说。
这下麻烦了!
赵统发把钱给了赵建国,却不知赵建国有没有给赵援朝。
旁人更是一头雾水,分不清谁是谁非。
争执声越来越大,院里又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赵建国的媳妇也来了,吵闹了半天,也没有结果,最后,赵建国媳妇说:“建国他不偷不赌,老实巴交,怎么可能说谎?我们要到乡里告状。”
告到乡里,无巧不成书,此类事务的负责人正好是副队长赵国民的老舅,赵国民和赵援朝,一个是副队长,一个是队长,平时也是好的穿一条裤子。最终因没有其他证人,证据不足,判赵建国败诉。
状告无门,却又无可奈何,赵建国只能忍气吞声,赵建国媳妇却忍不了,买了几柱香,在屋后焚上,要让上天惩罚说谎之人,也算排解出了胸中的闷气。
经历此事之后,赵建国和赵援朝两家几年不来往、不搭腔,多年之后才冰释前嫌。
当年闹的全村人尽皆知的事,也早已被遗忘在角落,不再提起。
岁月真是一把刀,可以斩断过往,斩断恩怨。